一看,鬧了半天,你也不差嘛!”
小茹沒有客氣,推開門,走進去,一眼便看見江依委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端著茶杯,一臉愜意,她笑眯眯地在依身邊落座,舒展了下身體,這才四處上下打量。
這一看,哪怕小茹,目光也不禁微凝,怪不得江依感嘆——這前廳十分寬敞,裝飾豪華,卻不顯得多麼奢侈。
多寶格內古董花瓶不算太扎眼,小茹不太懂,只覺得擺放此處,和整座屋子相映成輝,煞是和諧,想來是應和了風水氣運之說,腳下墊著的是白色的虎皮,不過,經過了處理,若不是對這些東西見慣了的小茹,恐怕根本認不出來,虎皮已經算是珍貴,而白虎皮更是千金難得,連小茹搜尋多年,家裡獸皮無數,也只有一張罷了。
幾張紅木椅子,古樸大氣,上面的坐墊和靠背鬆軟舒適,用的是清一色的真紅櫻桃天馬棉,上面繪著瑞草雲鶴,如意牡丹,均恣意奔放,栩栩如生,臉面填充了烘乾的藥草,小茹一聞,就知道這是胡老爺子賴以成名的天香草,據說有延年益壽,健身強體的功效,因為需要用的藥材名貴稀少,外面一向是有價無市,可在天夢居,卻就這般隨隨便便用來製作坐墊兒,連小茹,一時間都覺得太過了。
角落裡還放著幾個墊腳用的繡墩。花几上擺放著一盆不知名的香草,在深秋之際,依舊鬱鬱蔥蔥,一隻鶴形鹿角的香爐從窗邊兒斜斜地探出來,鹿角是縷空的,一縷暗香幽然而出。鶴嘴上銜著一盞琉璃蓮花燈,雖是白日尚未點燭,燈下垂著一排五色彩珠,隨著微風移動輕輕碰撞,滴滴噠噠,如潺潺流水一般地悅耳動聽。
茶几是一塊兒完整的暖玉所造,外看只絕尋常,但近觀卻是無一絲瑕疵,只覺得觸手溫和。
小茹吐出口氣,笑道:“哎,胡老哥,我不記得你是這種風雅人士啊,想必是嫂夫人的傑作吧。”嘴裡雖是嘲諷,但也流露出幾分佩服,戚氏美人,雖然出身青樓,但是為人卻有幾分不俗,要不然,估計也不會入了這胡家的眼,聽說胡家當初娶花魁為正妻的時候,就連身為一族之長的胡老爺子,也並未大力反對,由此可見,那也是風塵中的奇人了。
胡斐臉上一紅,訕訕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你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挑剔嘛,咱們常年行醫,那名貴藥材生長的地方,都是險峻山水,一個不小心,露宿荒郊野嶺,也是習以為常,像這些東西……”胡斐一指茶壺,“一兩茶三兩文銀,喝到我嘴裡,和在路邊兒茶棚中灌的兩文錢一壺的紅茶也沒多大差別……”
就在這時,屋外隱約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胡斐的話戛然而止,輕輕鬆鬆拐了個彎兒:“咳咳……那個,當然,現在咱們日子好過了,日常起居絕不能委屈了自個兒,什麼好就用什麼,哪怕穿金戴銀,咱也消受得起……”
“穿金戴銀?你也不怕說話閃了舌頭。”
門一開,一個穿著杏黃色衣衫的佳麗扶著腰,走了進來,她的肚子有些大了,看著累贅,胡斐急忙站起來,湊過去,摟住自家媳婦的腰身,一邊兒諂媚地笑道:“娘子回來了,累不累啊,夫君給你鬆鬆筋骨。”說著,胡斐把戚氏扶到椅子上坐好,伸手替她輕輕按壓著小腿肚兒。
戚氏卻是把目光落在小茹身上,清麗的面孔上綻開一朵淺笑,柔聲道:“小茹,你可來了……”
小茹還沒說話,江依先翻了個白眼兒,把小腦袋瓜湊在小茹耳朵邊兒,咕噥道:“每一次都這樣,當我不存在啊,姐姐也沒怎麼著,怎麼是個人都不待見我,偏偏待見姐姐你哩。”
小茹失笑,從戚氏進門之後,連眼角兒的餘光都沒給過江依,不過,那也怪不得人家,誰讓這妮子貪玩兒,當年胡作非為,把胡家攪得幾乎天翻地覆呢,拍了江依的胳膊,讓她坐好,目光卻落在戚氏身上,隱約帶了幾分憂色:“嫂子,你可得保重身體,瘦得厲害了。”
戚氏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在雙身子,哪怕不舒服,也不敢亂吃藥,只能硬挺著了。”她話裡帶笑,顯得頗為樂觀,只是,眉宇間甚是抑鬱。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小茹是做大夫的,一眼就發現,戚氏的臉上難掩病容,她有了身子,卻半點兒不顯胖,除了一個大肚子之外,周身上下,瘦得離奇,這麼一看,小茹就大約能理解,為什麼自己給胡老爺子送信,要這裡的一眾同行們留意高然行蹤之後,胡老爺子竟要求自己提前來一趟杭州,要知道,此時時間尚早,離大會診還有些時候,本來小茹是打算過完年之後,才準備啟程,卻讓胡家一連幾封急信,給催促得不得不倉促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