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華方才便有些悔自己的口無遮攔,眼下見耿氏的臉色果然更加不好看了,忙拉住她的手連連道歉。耿氏被她攪得沒了傷心的工夫,最後泰然一笑,這件事便如此翻過去了。
外面的雨還稀稀疏疏地下著,時大時小,也不知是不是連老天也在為靜蓮居那個嬌柔的人兒嗟嘆。
條條在哭,耿氏已經回去哄孩子了。碩碩正在睡覺,妍華心裡發慌,百無聊賴之際,便索性去練字。
她近來都在練字作畫,心緒一不對了便如此。將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筆下,是件挺修身養心的法子。不知是柳承志的藥起了作用,還是這個法子起了作用,她覺著她近來已經好多了,不像先前那陣子一樣愛生氣了。
她提起筆想畫點兒什麼,腦子裡習慣性地浮現出那個她畫了幾千遍的背影。她輕輕晃了晃頭,將那個背影甩了去,然後她開始努力回想胤禛的笑臉。
想了半晌,她卻覺著自己對他的笑沒多大印象,想來想去也只記著他清冷著臉的模樣。提在手中的筆隔空懸了半晌後,她還是將之擱回了筆架。
浮躁,是一個很要不得的東西,她覺著她這兩個月就很是浮躁,還容易鑽牛角尖。
她不明白自己之前為何覺著胤禛在消遣她的真心,想起他的細緻體貼,她便覺著內疚。她似乎有些驕縱了,有時候脾氣一上來,她就忘了去照顧他的心情,這樣委實不好。
方才她想跟去,雖然他明明很急著過去,卻還是慢下步子勸她不要去。那聲“乖,聽話”很窩心,她一回味起來,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
可是,一想起他之前留在身上的桃花印,她的心便又忍不住微微泛酸。她一直說他小氣,其實她自己也一樣,明明知道他不是獨屬於她一人的,卻還是忍不住吃味兒。這醋得久了,便開始招人厭了。
這些道理她都懂,所以才會強行要自己練字作畫修身養性。
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待夜幕降臨時,靜蓮居傳來訊息,說是年靜怡的孩子沒了,年靜怡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妍華不安地將四碩兒抱在懷裡,看到他笑呵呵地用小手去摸自己的臉,眼淚便驀地出來了。懷個孩子不容易,可是啊,這孩子卻也是說沒就沒了。之前她聽過許多次,出了同情便是害怕,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更加能體會其中的難言之痛。
“四碩兒,額娘一定好好護著你。”
第二日雨後初霽,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點點雨滴,在陽光下閃著剔透的光澤。溼漉漉的空氣中,涼意更甚。
一大早,靜蓮居的噩耗便傳遍了整個王府,可福晉的臉上無一絲喜悅。
妍華本以為她終於得償所願報了“仇”,總該高興一場了。可請安的時候看到她一臉的落寞,妍華便知道,還是木槿說得對。之前,福晉都是抓著對年靜怡的恨,好好兒地活到了現在,如今年靜怡的孩子沒了,福晉心裡的那份恨意便突然沒了著落。
妍華嘆了一口氣,突然有些可憐她。
她沒有看到宋氏,武氏在與李氏兀自小聲聊著,時不時溢位一聲笑,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妍華與耿氏都不願意久待,等福晉一走,她們便也急急地走了。
妍華要往書房去的時候,弘時正好也要過去。他身後的巧翠捧了一沓紙,是弘時寫的功課。弘時不像小時候那樣圓滾滾的了,濃眉窄身,眸子裡藏滿了鬼機靈,整個人都精神氣兒十足。
“你天天給阿瑪研墨,也沒見你研出什麼書卷氣來。”弘時不緊不慢地走在妍華身邊,見她遲遲不開口說話,便忍不住老氣橫秋地評點了她幾句。
妍華本無心搭理他,可聽到這番話後,便有些哭笑不得了:“三阿哥哪隻眼睛看到我天天都過去研墨了?何為書卷氣?若是研研墨便能染上書卷氣了,那麼,那些讀書人又何必寒窗苦讀呢?每日多研幾方墨就是了。”
弘時被她說得漲紅了臉,憋了半晌後,灰不溜秋地言了一聲:“就你知道得多,哼!我昨兒得了個好東西,待會兒我要去找四弟玩兒。”
“他還小,話都不會說呢,怎得陪三阿哥玩兒呀。”妍華笑了笑,待看到弘時額頭上冒著汗時,很順手地便用帕子給他擦了擦。還是淘氣,這樣涼意習習的秋日,他竟然還在冒汗。
待妍華給他擦完汗後,弘時突然眨巴著眼睛嘆了一聲:“除了額娘,我就看你最順眼了。”
妍華錯愕地看了他一眼後,忙捂著嘴巴輕笑了一聲:“這話怎麼說?”
弘時也不扭捏,張口便數落起來:“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