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怔了怔,微微抬眼偷瞧了胤禛一眼,見他似笑非笑,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生氣,心思轉了轉,便如實答道:“孩兒不敢。只是額娘聽聞為阿瑪研墨的差事換了人,心裡……好像不大痛快……”
他畢竟是個孩子,也不知道這麼講該不該,只覺著眼下他該說實話。
胤禛的眼裡多了一抹光彩,趣味盎然道:“是嬋嬋自個兒不願意來研墨的,還不允旁人接替這份差事不成?哼~這種蠻不講理,你可千萬莫要學了去。”
弘曆雖不知胤禛的息怒,可偷偷瞧過去的時候,瞥到了他嘴角的那一抹微揚,便繼續道:“額娘一直很講理的,阿瑪莫要誤會了額娘才好。額娘這幾個月一直在教孩兒算術……”
胤禛冷哼了一聲:“她的算術能好到哪裡去?她都教你什麼了?”
弘曆轉了轉眸子,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額娘教孩兒數數。額娘總說孩兒數不清桃林裡的桃子,孩兒便與額娘打賭,孩兒數到一百,額娘便親自送桃子過來給阿瑪嚐嚐。”
胤禛眉頭一抖,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那碩兒為何如此沒用,數到今天都沒數清一百個數?”
弘曆為他的這聲“碩兒”抖了兩抖,嘖嘖,有些滲人的感覺,起了他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如今跟先生學了詩文,對這個乳名頗有些意見。他也跟他額娘打過商量,以後直接叫他大名便是了,乳名拿東西可以丟了,遺忘在歲月中就可。可是他額娘總是不遂他的意,他每次為這個乳名苦惱,他額娘便叫得越歡,叫他頭疼不已。
“阿瑪,孩兒叫愛新覺羅?弘曆。”他悶悶地強調了一聲,還特意將弘曆兩個字咬得重了些。
胤禛本是無意識地叫了一下他的乳名,待聽到他的聲音後,愣了下,旋即抿嘴笑了起來:“嬋嬋起的乳名,你不喜歡?”
還未等弘曆回話,便聽胤禛又低聲道:“嗯,回頭我要告訴嬋嬋,你不喜歡她起的乳名,哼哼。”
弘曆扯了扯嘴角,氣悶地咬了咬牙,有一種想咆哮的衝動。不過妍華一直教他,做男人要有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鎮定,所以他忍了許久,才將那股濃烈的鬱悶給壓了下去。
“碩兒這麼大人了,為何連數一百個數這等簡單的算術都不會?哼哼,可謂愚蠢之極!”胤禛等著他的下文,便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弘曆待整理好心緒後,才悶聲道:“額娘也未反對與孩兒打賭,可每次數到九十九,額娘便阻了孩兒,不準孩兒再數下去了。”
胤禛聞言,頓了半晌,最後長嘆了一聲:“她還是不想見我。”
弘曆忙道:“孩兒覺得額娘想來見阿瑪的,就是害怕阿瑪跟府裡下人說的那樣,不喜歡額娘了……所以額娘就不敢過來……”
胤禛皺起眉頭來:“誰這麼說的?魏長安!”
魏長安就在門口候著,聽到胤禛喊話,忙上前兩步打千道:“爺,四阿哥說的……屬實,府裡確實有此等傳言。”
胤禛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魏長安卻知道他已經生氣了。
這時候,弘曆又添油加醋道:“阿瑪,孩兒現在能否回去陪額娘?額娘這兩日受了暑氣,身子不大便利呢,孩兒心裡掛記,想回去看看。”
“嬋嬋怎得受了暑氣了?去日頭下曬了不成?”胤禛斂起心思,定睛看了弘曆一眼。
弘曆撇了下嘴,鼻子酸了酸:“屋裡頭的冰塊不夠,額娘讓人將冰塊都擱到孩兒與惠兒妹妹的屋子裡頭了。所以額娘夜裡時常熱得睡不著覺……”
這件事情他也是昨兒夜裡才曉得,若不是去廚房要西瓜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冰塊不夠,他壓根沒有注意到妍華受了暑氣。
妍華的身子本健朗得很,可近來一直藏了心事。人,思慮一重,便容易受病氣的侵蝕,所以妍華才會受了些暑氣。不過並不嚴重,只是精神氣兒不大提得上去而已,眼下弘曆撿了這件事情說出來時,故意沒將病情的輕重說出來,為的就是讓胤禛急上一急。
“冰塊不夠?魏長安,怎麼回事兒?府裡缺冰嗎?我怎得沒聽人說過。若是缺冰,琴語和靜怡沒安排人處理此事嗎?這麼熱的天氣,若是……”
弘曆一個勁兒地搖頭,胤禛話還未說完,便疑惑地遞了個眼神過去。
弘曆癟著嘴,悶聲道:“孩兒聽靈犀說,不是冰塊不夠,是掌冰塊的人兒不給她。”
胤禛皺起眉頭,聯想到弘曆方才的話,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只怕那些下人見他近來不去萬福閣了,便開始難為萬福閣。思及此,他的臉色驀地便冷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