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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杜三輕輕拍著孫毓筠的肩膀,以一種親切的父執態度說,“你是漢人,我也是漢人,你要從滿人的手裡光復漢人的政權,我何嘗不理解?不瞞你說,二十多年前,我和令尊大人在壽州老家就經常談滿漢之間的問題,也談曾國藩、左宗棠等人是不是漢奸的問題。滿漢之間的民族衝突,從滿人入關以來就一直存在著。二百多年來,漢人中的不少傑出人物,遠的不說,近世如林則徐,如陶澍,他們都忠心耿耿地為滿人的朝廷辦事,又如令叔祖壽州相國也是朝廷的幹臣,難道他們都是追求富貴而忘記了祖宗的叛臣孽子嗎?不是的!小貴呀你還年輕,還不太懂世事,大哥我明年就五十歲了,見的事多了。大哥我對你說句實心話,皇帝由哪個民族的人做不是主要的,關鍵是要政治清明。滿人中的康熙、乾隆,比起歷代漢人中那些英明君主來說都不遜色,而漢人中的隋煬帝、明武宗也決不會比同治帝、光緒帝高明。既然滿人朝廷願意立憲,我們為何不促使它一起把這件事辦好,非要進行種族革命把它推翻呢?小貴,你想沒想過,一旦行種族革命,雙方必定是大開戰爭,遭殃受罪的還不是老百姓嗎?”

孫毓筠的反滿革命思想本不十分堅定,聽了杜三這番話,也覺得有道理,口裡沒做聲,頭不自覺地點了幾下。杜三高興,繼續說:“你知道嗎,你的朋友楊度特為從東京寫信給午帥,請午帥寬免你。”

孫毓筠在東京久聞楊度大名,但從未見過面,更無交往,談不上朋友。不料楊度此時從萬里之外致書端方,孫毓筠對楊度頓生感激之情,覺得楊度真正是個好人,難怪能在東京留學生界中有很高的威信。

“午帥說,像楊度這樣的人才確確實實是為國為民著想的人。他只談政治革命,不談種族革命,他對天下大勢的看法可以 稱得上真知灼見。午帥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好友的一番厚意。”

楊度致書說情一事給孫毓筠很大的震動。他對杜三說:“杜三叔,你去告訴端中丞,我要好好想想。”

“是要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告訴大哥我一聲,大哥一定替你幫忙。”

杜三說完出了門。

孫毓筠在舒適的小院落裡整整想了一天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

假若這次策劃新軍成功,起義發動了,把個南京城鬧得天翻地覆,自己或戰死或被捉殺頭都值得,因為那將作為一個壯烈犧牲的暴動領袖而播於人口。而現在事情未成,就這樣悄沒聲息地被處死,那就太不值得了。若能活下去,就應該力爭活下去,政治革命也罷,種族革命也罷,總之都是革命。放棄種族革命而不放棄政治革命,也不能算背棄革命,因而也就不能算叛徒。既不變節,又能得寬免,為什麼不幹呢?再說,杜三的話也不無道理,並不一定非要行種族革命不可,政治革命或許才是中國真正的出路。今後出去了,一定要去拜見楊度,當面請教救中國的道理。想到這裡,孫毓筠終於拿定了主意,他要身邊侍候的人向端方察告願寫供詞。端方見杜三遊說成功,立即派人送來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以示關懷。

孫毓筠花了十來天時間把自己這些年來的思想做了一番清理,寫了一份長長的供詞。他先敘述自己的家世,然後寫由科舉功名轉向佛學研究,再由佛學研究轉向種族革命,繼而終於明白了政治革命才是救國的正確選擇。最後他向端方建言,以改良政治來達到富國強兵的政治革命派,固然大有人在,而以推翻滿人政權實行種族革命的人士也不少,為朝廷計,為午帥計,對行種族革命的人不宜株連太甚,否則將激起更大的反抗。寬赦革命黨人,才是消弭禍變的辦法。為了讓朝廷和端方更加放心,他在供詞的結尾部分表示,此番獲釋後,他將披髮入山重新研究佛學,妻兒財產既無所戀,世事紛爭亦不再與聞。

端方依照這份供詞向朝廷報告,鑑於孫犯已改變立場,宜從輕處罰,判囚禁五年。實際上,端方在總督衙門後花園裡收拾一間小房子,將孫毓筠安置在這裡讀書。杜三告訴孫毓筠,應將端午帥有意保全的良苦用心告訴族叔祖。於是孫毓筠寫信給孫家鼐,詳告一切。同時又給楊度寫了一封信,向他致以謝意,並表示出去後一定拜他為師鑽研憲政。而此時的楊度,正面臨著生命航程中的又一次重大轉變。

二 千惠子的眼淚,滕原勾畫的藍圖。準備回國的楊度的心迷亂了

自從清政府向中外宣示預備立憲以來,海內海外主張君主立憲的人得到很大的鼓舞。他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憲法制定了,君權受到限制,民權得到擴大,政治得以改革,經濟隨之而發達,軍事隨之而強大,貧弱落後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