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眉的目光始終凝視著車前的黑暗,有好一會兒,蔣青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屏氣凝息,拼命抑制自己的顫抖,好像這時發出任何聲息都會讓自己置身於極危險的境地。
——清眉又看到了陌生人。
蔣青眉峰緊皺,盯著前面的黑暗盯得眼睛都疼了起來。現在,他似乎也能看到一個虛無的影子在前面緩緩飄動了,但他卻看不清那影子的面貌,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團。清眉看到的肯定不是這樣的影子,因為她每次事後,都可以詳細地跟他說起那些陌生人的容貌。
清眉在他的懷裡停止了顫慄,蔣青聽到她的聲音依然充滿了恐懼。
“不是他。”清眉低低地說。
於是蔣青便知道了今晚出現的陌生人不是傷害清眉的那一個,他緊張的心情稍稍平息了些。
“她是一個女人,很年輕,好像正是上學的年齡。她穿著件黑色的裙子,還揹著一個包。”清眉輕輕地說。
那個虛無的影子在蔣青眼裡便漸漸有了形狀,那真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穿著黑色的裙子,揹著一個包。蔣青還看到她長長的頭髮完全披散下來,中間露出的臉是一片死灰的顏色,還有些鮮血正從她的口鼻中緩緩流淌出來。
“那女人在哭,她眼裡流出來的不是淚,是血。”清眉說。
血不停地從凹陷的眶裡流出來,鮮血映襯在灰白的肌膚上,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蔣青甚至還聽到了一些嗚咽的聲音夾雜在空氣中湧動……
第二天上午,蔣青起了個大早,出門直奔清苑廣場。廣場的東側有一條河,沿岸是一片狹長的小樹林,有很多人在廣場與小樹林裡晨練。蔣青在一排鳥籠面前停下,鳥籠裡的畫眉百靈歡快地鳴叫,好像在宣洩它們永無窮盡的快樂。小樹林裡有些氤氳的霧氣,身穿白色寬鬆練功夫的老頭老太們怡然自得,在他們剩下的生命裡,他們一定不希望再發生什麼沉重的事情。
這一天,那些練功的老頭老太們都注意到了一個心事重重的年輕人。他似乎想打聽些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在這些老頭老太的一生裡,已經見過了太多的人情世故,所以,他們寬容地與這個年輕人攀談起來。後來,大家說起十多天前發生在這裡的一起兇殺案時,老頭老太們注意到年輕人的臉色變得煞白。
清苑廣場往南不到一公里,便是南方小城汽車南站,每天都有很多外地人從那裡進入南方小城。十多天前的一天深夜,一個外地的小姑娘從車上下來,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南方小城並不是小姑娘的終點,她的家在小城西南百餘里的小鎮。現在她在南方小城裡被偷了錢包,身無分文的她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擺脫困境,她甚至回不去百餘里外的老家了。她離開車站,往北走了不到一公里,便來到了清苑廣場。她坐在廣場的石凳上嗚嗚地哭,她還是個孩子,在北方某座城市的大學唸書,雖然她在學校時處處表現得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但其實她的心裡,卻缺少對突發事件起碼的應變能力。
第二天一早,晨練的老人們發現小姑娘死在廣場邊的小樹林裡。小姑娘衣衫不整,目齒盡裂,裸露在外的面板上滿是淤痕,頸上有明顯被扼過的痕跡。警察封鎖了現場,走訪了廣場附近的一些小商店。一個茶座的老闆目睹了慘案發生的整個過程。幾個醉鬼把小姑娘拖到小樹林裡,強姦了她。茶座老闆講述時悔恨不已,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精神恍惚,每每有相熟的客人到茶座來,他便會拖住人家,喋喋不休地講那晚發生的事。
“我真恨我自己,我看到罪惡就在我眼皮底下發生。你們不知道那一刻我多麼憤怒,我想衝上去解救那個小姑娘,我甚至已到廚房裡找了把刀綽在手中。可是,我除了遠遠看著,竟然沒有勇氣真的衝上去。我在這裡開店,我知道那幾個酒鬼是這附近臭名昭著的惡棍,他們可以毀了那小姑娘,也可以輕易毀了我。我剛結婚兩年,我的孩子還不滿一歲,沒有了我,他們的下半生將過得極其悽慘。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惡棍糟蹋了那個小姑娘,但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還會掐死了她。那些惡棍是禽獸,我是他們的幫兇,我原本可以阻止那場罪惡發生的。我好恨我自己,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袖手旁觀,我一定會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衝上去……”
很多人都預感到,茶座老闆這一生都將過得極其黯淡。
老人們最後對那年輕人說,糟蹋小姑娘那幾個惡棍現在已經被公安局給抓了起來,小姑娘也算能瞑目了。
老頭老太們看到年輕人迷濛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嘴唇動了動,這才沉重地說:“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