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史努比娃娃,李璐抱出它,抱在懷裡,繼續四下張望,她繼續叫“寧願。”
還是沒有人回答。
李璐的目光慢慢轉向床頭,枕頭上有一抹淚痕,那夢裡的男人是誰?李璐伸手撿起枕頭邊的紙條,他不在,他一直都不曾在。
淚水湧出。腦海裡一片空白,李璐茫然地穿好衣服,心裡空空蕩蕩,像被人拿刀剜了,又像被人拿香灰撒上頭了,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李璐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臉上陣紅陣青陣白陣紫,她沒沒有徹底從剛才那個夢裡清醒。
夢,怎麼會如此纖毫畢現?
耳朵裡似乎仍縈繞著那轟隆隆的聲音。李璐倒了杯水,大口地喝,一直喝到嘴角溢位腥味,大聲咳嗽,這才嚎唿哭出聲。她忽然扔下史努比,用腳去踩,踩了一會兒,撿起,又抱緊。今天是星期天,為什麼不是星期一?工作可以將許許多多的無趣都打發掉啊。這是問題,人為什麼不能二十四個小時都在工作?人活著,確實就是一個大問題。
房間很大,裝修得甚為精緻,傢俱擺設陳列整齊有序,清潔乾淨。水曲柳將木質的溫暖從腳心傳遞到心口。牆壁上還有一副畫,一副鮮豔的橙黃|色的裸女畫。我們往哪裡來?往哪裡去?我們又是誰?李璐呢喃出聲,頭又劇烈地開始疼,暈,趕緊別轉視線。這畫,之所以奪人心魄是它想要置疑人這種存在麼?李璐沒敢再想下去,小心地將史努比擱回床頭。這裡很好,這裡的主人很懂得生活,也正在享受生活,但不管這裡有多好,它是不屬於她的。再好的東西,若不是自己的,看久了,心裡也是難過。李璐想著,走到門口,站住,回頭,又快步走到床邊,抱住那隻憨態可掬的史努比,抱得緊緊的,走出門,把房門輕輕合上。她並不清楚自己想上哪兒去,只是漫無目的地走。
花開了,然後往地下掉,它會有什麼目的可言嗎?只有人,這種無恥的動物,才會自以為是地說它因為渴望愛,所以要回到大地的懷抱。
空氣清新,吸一口,腦袋也疼。
也許塵土剛在黑夜落盡。城市中沒有鳥鳴,鳥兒都關在籠子裡。幾個提著鳥籠的白髮老頭正彎腰駝背在街道上走。人的脊樑到了某個時候、某種地方,總是得彎曲著向下吧。一片死寂。微藍色的天幕灑下一顆顆塵土,被陽光一吹,是會讓人得肺結核的。這就是城市。李璐小心地避開街道上高樓大廈的影子,慢慢地數著那些呆在籠子裡呆呆地彷彿死掉了的鳥兒的只數,一隻、兩隻、三隻……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開花二十一,這是小時候的兒歌,邊唱邊跳,頭上還纏著央媽媽買來的紅頭繩。人長大了,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思緒斷斷續續,裂口還是犬牙交錯。李璐皺起眉。一個牙齒快掉沒了的老頭顫危危地攔去路,問往市醫院的路怎麼走。李璐聽了幾次才弄明白,這老頭要去看病,便在他耳邊大聲地喊,並比劃了許久,老頭含含糊糊千恩萬謝地走了。不知他是否真的聽清楚。他的兒女們上哪呢?他為什麼不打的去醫院呢?是否要上前給點錢他坐計程車?李璐默默地目送老頭離去,身子沒動。一種刻骨銘心的疲倦從頭頂的太陽光芒裡漏下,均勻地撒在她頭頂。
寂寞總是都會有,孤單一人一杯酒。人是生而孤獨的。
就像這老頭,也許他沒有孩子;也許他有孩子,可孩子並不在身邊;也許他有孩子孩子也在身邊,但孩子們都忙;也許他有孩子孩子也在身邊也都並不是很忙,但他卻是個怪癖性子招人厭惡;也許他有孩子孩子也在身邊也都並不忙他的性子一向純和善良,可他太窮了,窮得哪一個孩子都怕從他這傳染到這個窮病……也許還有很多很多,但也都僅僅只是也許。
人來到或者離開這世上時,也都是孤伶伶。
開始與結束都是這樣,過程重要嗎?
都是陌生人,都是擦肩而過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璐詫異地發現她正站在那個租住的十五平方米大的房間外。她傻傻地發了一會愣,沒再想什麼,掏出鎖匙。門沒鎖。昨夜出來時忘了關?李璐推開房門。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她真想再閉上眼睡上一覺。睡著了,就可以看不見許多。李璐放下手中的史努比,一抬頭,瞥見那個麻桿男人正拿著本書歪躺在床上。
他怎麼還在?
涼氣扎入全身毛孔,一挑,心臟驟然下墜,眼前像出現一塊汙濁冒出腥臭黑水的沼澤。嘴唇哆嗦,發了白,顫,嗓子眼裡的那口氣就似接不上來,手冰涼,腿發軟,一粒粒金光閃閃的星星躥出,鑰匙狀。是的,他有這個房門的鑰匙。是自己給他的。李璐心底哀哀地叫了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