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初至?
鳳凰聖誕?
都不是。
是一個人。一個很普通的人。滿是油膩的衣袖,髒兮兮的褲子。照理說,滿是油星味,跟自然格格不入的廚子,鳥雀們應該是避之則吉才對,實在很難想象,鳥雀們會喜歡這樣一個廚子。
可是偏偏大大小小的鳥雀都停在他的身邊,他的肩膀,他的手上。他輕閉雙目,仿似假寐,嘴角上的笑意卻又悠然自得。
黃鶯,麻雀,金剛鸚鵡,貓頭鷹,白天活動的,晝伏夜出的,居然都齊聚一堂,放聲高歌。
好一派熱鬧歡騰的景象!
喂著鳥雀,這位年輕廚子像冰塊一樣白皙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突然間,廚子懷裡有一塊奇異的石頭猛烈地晃了晃。
“哦?”廚子愕然之際,雙眼微睜,從那冰黑色的瞳子中一絲淺淺淡淡的冰冷氣息不自覺洩漏了出來。
殺氣,濃黑如墨的冰冷殺氣。
黃天悠悠溫煦如舊。
黑林幽幽冰寒似新。
僅僅多了這一絲一毫的殺氣,整個樹林的氣息就變了,冰冷的氣息宛如看不見的無情利刀狠狠地扎入這個熱鬧的小天地。
所有的歡快,在瞬間崩碎。
鳥雀全部驚飛,甚至有幾隻離廚子太近的鳥兒嚇得癱軟在地上,吃力地揮動著變得沉重的翅膀,但是怎麼也飛不動。
“唉,對不起了,小傢伙們。”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廚子悄然重新閉上自己的眼睛。
失落,失望,唾液中充滿了又冷又鹹又苦的味道。
外界發生的一切事情,彷彿都跟他再沒有半點關係。
邁著六十歲老人才有的拖沓步子,他近乎是拖拉著自己的身體回到城裡去的。繁華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會注意這麼一個普通的廚子,像他這種擁有著灰色眼神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轉入一條無人的破舊小巷,感覺到自己的背脊再沒有被任何一道目光注視時,他的眼神突然冷傲了起來。
“說。”
“邢天壽。明日申時路過城東五里的憐幽谷。”詭異地,說話的居然不是人,而是地上一堆沙子,一堆堆砌成人臉會模仿出面部表情,會講話的沙子。
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廚子調頭就走。
“等等。”
“……”廚子停下。
“這次點子扎手……”
“我是買你的情報,不是買你的意見。”
一句話,讓沙子先生的熱情仿若碰到一堵看不見的冰牆,都給擋了回來。
“我覺得你應該多聽點關於……”
“夠了。”
“不,你需要幫手。”
一道冷咧的目光代替了回答,僅僅是被他的目光一掃而過,沙子先生明知道自己本體遠在百里之外,他還是有種突然置身於冰天雪地中,全身血液瞬間凝固的可怕感。
“我只需要我的雙手。”
等他回神的時候,廚子已經走出小巷了。
“莫要把自傲當自信,把命送了才好……”灑落在了廚子遠去的背影上的目光變得渾濁起來了。
(噢。差點忘記了。老闆叫我去抓鮮魚的。)
看見自己空空的雙手,廚子不禁一頓。
(唉,又要用那招了。)
祈侖城的魚都是很貴的,因為附近沒有大的河流湖泊,最近的一個湖離城二十多里,而且全是山路。夏日炎炎,不少魚運過來的時候已經開始發臭了,用水裝著運過來成本高不說,存活率也不見得高,最關鍵的一點是,死魚是無法抽取靈氣的,所以鮮魚的價格最近一直高居不下。
如果可以的話,飯店老闆大多希望親自派人採購運輸。
現在已近日暮,魚檔皆已收攤,一時半刻又去哪裡找活魚呢?
廚子悄然走向路旁一條小巷子,那裡正有一條少說有六十斤的大黃狗在睡懶覺。
“汪汪!”出於動物的本能,察覺到危險的大黃狗立刻站起對廚子發出嘹亮的狗吠聲。
“噓!”
片刻過後,廚子抱著一大包東西走出巷子。
夜色漸濃,飯館的人氣慢慢地爬升。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老闆看到廚子緩緩挪移過來的身影,立馬禁不住咒罵道:“你小子死哪裡去了?去了大半天才回來,快點,上三盤生魚片。耽誤了客人我決不饒你!”
老闆的嘴巴很硬,口氣中不敢帶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