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甕不大一間暗室,呼吸聲便會格外放大,竟似相向而坐感知到的一般。
金小貓略動了一動,虞五寶立刻驚道:“小貓兒你怎樣?”
金小貓心下感動,連忙答:“無妨。五寶,你可能過來,我們一處?”
虞五寶噗嗤笑道:“說來五爺我可是關黑屋的祖宗,打小被我阿爹關,書不讀完不許出來!沒想到這麼大了還給關……”
金小貓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初識時,兩個去山上看日出,虞五寶醉得要命,自家聽他說了多少醉話,現下看來,這虞五寶虞五郎,只怕也是個嘴上硬,說不怕黑的……
金小貓聽虞五寶一邊悉悉索索往這邊摸,一邊壓著顫音說話,心頭不知怎麼就是一堵:“五寶,沿著聲音摸來。我實在站不起了。”
虞五寶顯是怔了一下,接著又是極大一聲。金小貓就聽見虞五寶呸呸呸地邊吐邊說:“好晦氣!五爺我踩到衣角了!……唔,怪哉,怎的又轉回來了?”
金小貓咳道:“不急。等我過去。”
虞五寶急道:“小貓兒你乖,待我歇歇再去。你且不要動!”
金小貓卻不想聽虞五寶的。他現下腿軟站立不起來,歇一歇也是能走到牆邊:“五寶,你多與我說話吧。”
虞五寶那廂笑了兩聲:“小貓啊!你可知我為何來汴京?”
“唔?”
“你可莫笑,和白五爺一樣,我虞五爺小名也叫個鼠字……”
金小貓登時笑倒:“竟是個鼠字!虞小鼠?虞小鼠?哈哈!虞小鼠?”
金小貓把虞五寶的小名擱在嘴裡越念越好笑。先頭虞五寶還喊著不許念,隨後卻是念一聲答一句。
待金小貓不念了,虞五寶忽地又一聲一聲喊起金小貓了:“小貓兒,小貓兒……”聲音含在口中,仿若夢迴之時的囈語一般。
金小貓心口似被這聲音生生堵上,再跳不出一絲歡愉:“五寶,你莫喚我了,我心裡難過。”
虞五寶聞言,心裡一慌,也顧不得腳下,猛然起身,又被自家絆了一跤。虞五寶恨恨出聲:“唉!”
“沉默良久,金小貓緩聲道:“五寶,你莫亂走,只扶牆過來。現下我是靠坐在牆上的。”
虞五寶把嘴一翹:“哎!”
待到兩個果然坐在一處,虞五寶伸手就把金小貓攬在懷裡。掙扎兩下,虞五寶卻是不鬆手,金小貓只得任他把自家抱得死緊。
虞五寶只覺金小貓甚是聽話地靠著自家,心登時歡喜得一如飛起,癢癢地只想看看自家心上人的臉色,是喜是羞,是厭是煩,一時心又起又落,砰砰砰地越跳越響。
於是虞五寶只得幽幽一嘆:“小貓兒,好可惜看不見。”
金小貓未知其意,笑道:“既是夜甕,權當夜半,何必想著看見看不見……”
虞五寶鬱郁吐出一口氣,伸手在金小貓肚子上拍拍:“沒得宵夜,你我安歇了吧……”
金小貓絕倒:“五寶,你呀……”
金小貓虞五寶嘰嘰咕咕說話,也不知何時睡著,待到醒時,兩個卻不知外頭已然天色大亮。
官家不愛早朝,官家愛的是摟著龐妃娘娘一度春宵。
然官家須得早朝,且須得早早起來,端坐寶殿之上,聽自家大臣說說國事。
官家昨日辛苦,現下卻是迷迷糊糊下了鑾輿,被班班一路攙坐到寶座之上。
沒聽見眾臣山呼萬歲,亦沒聽到殿中聲響,官家鳳目一張,霎時瞪大。
階下安北侯姜文忠手把銀槍,槍頭正對著一人。
而這人,卻與自家一般相貌,只是略顯蒼白,倒似大病初癒一般。
被姜文忠拿住,這人慢慢把麵皮撕下,又露出與自家一般無二的臉來!
官家大喝一聲:“朕才是朕!”
被自家喊聲驚醒,官家才覺得渾身發軟,一摸額角,盡是冷汗。
官家靜了靜心:“王越。”
王班班躬身進來,雙手奉上香茗:“陛下,可是夜驚了?”
官家盯著王班班看了半晌,才幽幽道:“王越,若是有人假扮朕,你可分得清?”
王班班立時跪倒:“陛下!”
官家揮揮手,叫王班班退下。及至臨到門前,又叫住了人:“去叫姜卿來!
早朝無事,及至散朝後,官家自回了書房,一進門,雖有準備,卻仍是嚇了一跳。
眼前立著一人,裝扮與自家絕似,只這張臉卻是安北侯姜文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