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聽到輕微的響動,側過頭去,和向擎蒼用眼神稍稍交流,他們擔心干擾榻上的二人,都不敢吭聲。
陸炳感覺到絲絲熱氣緩緩向內腑攻去,摒棄雜念,掃清靈臺,凝神運功。漸漸的已感到體內氣血暢通,慘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陸炳回過臉來,見朱嵐岫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正閉目養神。他慌得翻身滾下榻來,跪在地上請罪,“微臣該死,勞動公主損耗元氣替微臣療治傷勢!”
朱嵐岫睜開眼來,微微一笑,“陸大人不必拘禮,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快起來吧”。她眼波流轉,觸及向擎蒼,依舊淡淡笑著,很快又將目光收回,亦下了榻,緩步對著向擎蒼走來,舉步輕逸,恍如行雲流水。向擎蒼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心疼地關切道:“你自身的損耗,一定不小。”
“我不礙事的”,朱嵐岫展顏一笑,回頭對陸炳道,“我有一份曲譜,想與向大人切磋一下,陸大人內傷初愈,元氣未復,快躺下休養吧”,又對張涵道:“好好照顧你們大人,請人給他做碗鮮魚湯喝下,明日一切便可復常。”
陸炳和張涵連連道謝。朱嵐岫轉身向門外行去,向擎蒼忙辭了陸炳,隨她離去。
夜晚,茂林深篁,萬籟俱寂,月亮沒入了雲層中,隱去了地上皎潔的月光。朱嵐岫和向擎蒼摸黑在林中穿梭,只有蟲鳴啾啾伴著溪流的叮咚聲不時輕柔地飄過耳畔,還隱約可聞彼此不太平穩的呼吸聲,他們的距離時遠時近,挨近時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紊亂的心跳。
進了竹屋,向擎蒼點燃了竹書案和窗臺上的蠟燭,將室內映照得一片明亮。朱嵐岫還是第一次進到這竹屋裡來,這是一間清幽的雅室,竹製的小書架上擺放著幾本詩集和筆墨紙硯,詩軒墨香相宜心,一旁陳設著古琴,琴韻與書香交融。白色紗簾隨風揚起一角,隱約可見內室放置一張可供憩息的竹榻。
牆上懸掛著向擎蒼的畫作《勁節凌秋圖》,在佈局上,只擷取了竹的上端,兩三竿竹子悄然挺立於秋風中,竹節長而直,竹葉稀而疏,整個畫面,給人以倔強堅韌之感。畫上還有他的題跋“未出土時先有節,便凌雲去也無心”
朱嵐岫對這幅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駐足細品,眼神裡流露出讚美之意,“向大人的畫氣韻生動,形神兼備,書法勁秀絕倫”。
向擎蒼俊臉微熱,“公主見笑了。以公主的才情,書畫造詣必定遠在我之上”。
“我不及向大人,這是實話”,朱嵐岫盈盈淺笑,轉而眉宇間隱現困惑,“向大人以竹自喻,既然你高尚脫俗、虛心自持、淡泊名利,為何會踏入仕途呢?”
向擎蒼無奈一笑,“我們向家世代為官,家父也要求我入仕為官,報效朝廷。我師父希望我遠離朝廷,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因此極力反對,卻始終說服不了家父,我只能遵從父命,求取功名。”
“你的師父?”朱嵐岫十分好奇,她一直不知道,向擎蒼這身武藝是何人傳授。
“我師父是位世外高人,武功深不可測,長年隱居深山大澤。我四歲那年在溪邊玩耍,遇見了師父,她認為我天生異質,便求見我父親,想要收我為徒。我父親覺得習武可強身健體,而且有一身武藝,將來若當不成文臣,還可轉投武科,便同意了。十多年間,師父盡授所學,她數次勸我父親,說我秀逸不群,非宦海中人,卻改變不了我父親望子成名仕途之心”,向擎蒼忽然輕笑一聲,道:“說來有些可笑,我跟隨師父學藝十多年,只知道她是個女人,對我有如同慈母般的關愛,卻從未見過她的真面目。”
“為什麼?”朱嵐岫甚為詫異。
向擎蒼道:“她總是戴著面具,據說是因為早年練功時走火入魔導致毀容,之後便再也不願以真面目示人,連我也不例外。”
朱嵐岫微嘆了口氣,“她的內心,一定非常痛苦”。
向擎蒼點頭道:“我隨她在深山習武期間,不止一次在半夜聽見她痛苦壓抑的哭泣聲,極其淒涼悲切。”
朱嵐岫心中亦感悲涼,遂轉移了話題,“不談你的師父了,我找你,是為了琴譜的事情”。
“什麼琴譜?”向擎蒼尚未反應過來。
“就是李嬌的《秋風詞》曲譜”,朱嵐岫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上面是她謄寫的曲譜,她道:“我在彈奏這首曲子時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今日就是為此事來找你。原本想先到竹屋來等你,到了半途卻老是心神不寧,便到天來客棧找沈婧,讓她到嚴府察探一下情況,結果得知陸大人受了傷,我便趕到府中助他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