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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聽完全程,抬手搭上溫玉肩膀,感慨道:“我認為雄性生物沒有存在必要。”

不多久,陸顯作為雄性生物之一,即將被抹去。

那是秋季翻過,寒冬將至的時刻。

四季變換於這座城市而言,算不上挑戰,年末多加一件衫,皮靴外套都不必,已算對得起冬天。

溫玉遇到戚美珍,在人潮洶湧,華燈初上的永華道中段,得知陸顯死訊。

27陸顯之死

戚美珍借用人力;暴力脅迫;押送眼中釘溫玉,進入城市沾灰角落。

一座盤根錯節如老樹的舊樓,一層樓左左右右隔出三十幾間房,一百幾十米跑道一樣長的走廊,半點自然光搶不到,大白天開路燈,襯托阿公阿婆門口虔誠供奉;敬神拜佛;或是一隻缺口的碗,燒元寶蠟燭、香灰紙錢贈先人。

八個音的潮州話;口音老得要作古,八十幾歲老嫗口中唸唸有詞,“阿生阿光,你兩個下輩子投好胎,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不要如今世,跟住個衰鬼大佬混,被斬斷頭扔下海,屍骨都找不到——”

一旁穿睡衣的中年女人插嘴,“那還不好?省一筆收屍錢啦。”

望見戚美珍,一位位驚住收聲,一個怨憤眼神都不敢有,通通轉過臉,喊家中細佬上樓吃飯。

B座1109,鐵門上綠漆斑駁,鏽跡點點。

戚美珍手下光頭擦鞋仔一馬當先,抓起鑰匙推開門。

毫無預兆地,慘淡日光從視窗傾瀉而下,逼得你閉眼。等一秒,屋內卻是截然不同世界,玄關內兩雙鞋橫擺眼前,走道通向空蕩蕩客廳,窗簾被高樓風吹上天花板。臥室也只得一張床,一隻枕,淺灰色床單洗得發白,輕嗅時,空氣中似乎殘留著洗衣粉廉價香氣。

溫玉無論如何,不能將這間屋同它的所有人建立任何聯絡。

神龕上供奉的仍是忠義兩全關二爺,沒有牌位也不見骨灰罈。陸顯這個人,活著的時候恨不能日日上頭版頭條,死了卻如此無聲無息,半點痕跡不留。

誰會在深夜將他緬懷?

戚美珍也不過是上一炷香,叫他安息,死便死,地底下少生事,免得拖累活人。

她轉過臉,換上高高姿態對溫玉。

“你也算跟過他一場,好好醜醜,應當給敬他一炷香。”

一炷香遞到溫玉手上,撲撲簌簌香灰往下掉,三十塊買一袋?價廉物美。識時務者為俊傑,身邊四五人看住她,溫玉不語,接過來向關二爺求庇護。

敬過先人,便輪到生者角力。根本不必溫玉開口問話,戚美珍習慣主導,尤其在後生小輩、情敵對手面前,絕對主導絕對壓迫,她自認為還未過招已得勝利。

女人有時傻得可愛。

戚美珍面向窗外慘淡光景——屬於貧民區的庸碌掙扎,或回想或緬懷,一句話拆兩段,說難不難。“勸他也不聽,一意孤行,為一個‘話事人’假名號,拼掉一條命。死就死,屍骨也無人收,今晚不知隨風浪飄到哪裡,被魚蝦吃成什麼樣。講真話,飄回西江也好,勉勉強強算落葉歸根,回去同他死鬼老爸閤家團聚。”

溫玉不接話,她便繼續說下去。“撿來的對他再好一樣沒感情,比不上親生子。他要踢走秦子山拿下龍興,秦四爺怎麼肯袖手旁觀?叫他去殺龍根叔,明知是陷阱,為得秦四爺一句話,他交代完後事悶頭去送死!吃錯藥,沒大腦,混到這一步還學後生仔同人講義氣,要報恩,一命抵一命。同去的只有大飛被人斬斷手腳扔回來傳話,其餘都死透。”

隔壁家小朋友期中考被評“不合格”,縮縮瑟瑟敲家門,被阿爸阿媽混合雙打,刀槍劍戟都用盡,放膽叫,放聲哭,哭聲響亮,撕開密密麻麻蜂房蟻巢一般林立的房間,引人猜測,是否是一九九九世界末日提前到達。

高山陷落,海水倒灌。

現實大陸寸寸割裂,承載多少驚聲尖叫的小人,轟然一聲墜入地心。

三萬度高溫燒灼,火焰過處,一切的一切毀滅殆盡。

“他真的死了嗎”捏住冥錢的手冷汗涔涔,溫玉跪坐在火盆邊,抬頭仰望申請倨傲的戚美珍,心有遲疑。

戚美珍今日不帶妝,少去許多囂張自傲,墊肩收身西裝大約好幾天未更換,看得出明顯褶痕。

“他槍法準過飛虎隊,點三八手槍五十米外一槍命中眉心。秦四爺教他的本事,死前也要收回去。棒球棍敲右手,一根骨砸得粉碎,手還有沒有都不曉得,大飛說只看見他痛得暈過去,再醒來,粗壯手臂軟得像一團面,掛在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