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淋漓的戈盧博夫敞懷穿著短皮襖,沿著他率領的第二十七團向前推進的散兵線來回奔跑,用銅鐘似的、激動的聲調喊叫著:“往前衝!……不要臥倒!……前進,前進!
第十四炮兵連進入了陣地,把炮車從拖車上卸下來;炮兵連連長站在炮彈箱上,在用望遠鏡觀察敵陣。
反攻在早晨五點多鐘開始。哥薩克和赤衛軍彼得羅夫的沃羅涅什支隊的混合散兵線密集地湧了上去,彷彿在雪地上鑲了一條黑色人形的花邊。
從太陽昇起的地方吹來寒風。在被風吹淨的黑沉沉的天空下面露出了朝霞的血紅的邊緣。
葛利高裡分出阿塔曼斯基團半個連的哥薩克去掩護第十四炮兵連,自己率領著其餘的隊伍投人反攻戰鬥。
打出去的第一發炮彈落在離切爾涅佐夫的散兵線前面很遠的地方。爆炸的煙霧像撕成縷的黃藍色旗子似的升起。第二發炮聲很響亮。各炮輪流射擊。
嗖——嗖——嗖!……炮彈飛射出去。
一剎那緊張的寂靜,步槍的齊射聲更加強了這種寂靜,——緊接著就在遠處響起了爆炸的轟隆聲。打了幾發以後,著彈點準了,炮彈就接二連三地落在敵陣地近處。葛利高裡被風吹得眯縫起眼睛,滿意地想道:“轟得他們夠嗆啦!”
第四十四團各連在右翼推進。戈盧博夫領著自己那個團走在戰線正面。葛利高裡在他左邊。再過去,是幾個赤衛軍的支隊,他們是進攻部隊的左翼。葛利高裡的連補充了三挺機槍。機槍隊的隊長是一個面色黝黑、大手上長滿濃密的汗毛、身材矮小的赤衛軍,他熟練地指揮著射擊,使迂迴進攻的敵人部隊失去活動能力。他一直在一挺跟著阿塔曼斯基團的哥薩克散兵線向前挺進的機槍旁邊。有一個身體結實、穿著軍大衣的女赤衛軍總跟在他身邊。葛利高裡沿著散兵線走過去的時候,心裡惱恨地想道:“真是個色鬼!上前線啦——也還離不開女人。跟這種人在一塊兒打仗準能大獲全勝!……他應該把孩於和鴨絨褥子以及各種破爛兒都帶來才好呢!……”
機槍隊隊長走到葛利高裡跟前來,理了理胸前的手槍揹帶。
“是您指揮這支隊伍嗎?”
“不錯,是我!”
“我要在阿塔曼斯基團那半個連的陣地上展開阻截火力。可是您瞧——他們不讓我們前進。”
“幹吧,”葛利高裡同意說,然後把身子轉向從一挺啞了的機槍那裡傳來的喊叫聲。
一個身體健壯的大胡於機槍手暴躁地喊道:“本丘克!……機槍要熔化啦。……怎麼能這樣蠻幹啊?”
那個穿軍大衣的女人就跪在他身旁。她那在絨頭巾下閃爍的黑眼睛使葛利高裡想起了阿克西妮亞,這兩隻黑眼睛引起他的無限憂傷。他屏息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中午,從戈盧博夫那裡馳來一個傳令兵,遞給葛利高裡一張字條。在一張從野戰日誌上撕下來的。不齊整的紙片上潦草地寫著:我以頓河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名義命令您,率領由您指揮的兩個連撤出陣地,大速前往包圍敵人的右翼,行軍的方向就是從這裡看到的那個地區,風車左邊一點,山溝一帶……請您隱蔽行動(有幾個字辨認不清……)等我們一轉入決定性進攻,您就從側翼出擊。
戈盧博夫葛利高裡撤出陣地,叫兩個連上了馬,向後退去,竭力不使敵人判斷出他行軍的方向。
繞了一個二十俄里路的大圈子。馬匹有時陷進很深的雪裡。他們迂迴行軍的那條山溝積雪很深,有的地方直沒到馬肚於。葛利高裡傾聽著大炮的轟鳴聲,不安地隨時看看自己那隻在羅馬尼亞前線從一個被打死的德國軍官手上摘下來的手錶,——他怕誤了時間。他用指南針校正了一下方位,——還是有點兒偏離原定方向,偏左了一些。他們順著一條寬闊的衝出的溝谷走上平原。馬身上冒著熱氣,腿窩地方全是汗水。葛利高裡命令下馬,自己第一個爬上了土丘。馬匹和幾個看馬的戰士留在山溝裡。哥薩克們也都跟著葛利高裡,沿著斜坡爬上去。他回頭一看,看到自己身後有一連多沒有騎馬的。在積雪的山坡上稀疏地散開的戰士,就覺得自己更有信心和力量了。他也和每個人一樣,在戰鬥中總有一種強烈的戀群心理。審度了一下週圍的情況,他知道由於沒有考慮到道路難走,至少已經遲誤了半個鐘頭。
戈盧博夫用勇敢的進攻戰略,差不多已經切斷了切爾涅佐夫的退路,他在兩翼配備了掩護兵力,正面出擊,以半圓的隊形包圍了敵陣。炮兵齊射轟擊。步槍子彈劈啪亂響,就像是鐵沙子在鍋裡亂滾似的;榴霰彈撒遍切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