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裡商量道:“如今往那裡去的是?欲待歸鄉,聞路途兵阻,不能前進;欲待徑投梁家,又無此禮。卻怎生是好?”商量了一回,夢蘭道:“我有母舅劉虛齋,現今僑居華州,我和你不如且到那裡安身罷。”錢嫗道:“既如此,待我明日進城去,說與梁官人知道了,方可行動。”夢蘭道:“不必去說,我們只今夜便好行動,且待到了華州,然後使人來報知梁生未遲。”錢嫗道:“何必如此匆匆?”夢蘭道:“我料欒雲那廝因求婚不遂,心中懷恨,不止趕逐我起身,定然還有狡謀。今眾奴回報,彼必將偵探我行蹤,於中途作祟,故為今之計,不若乘此時城門已閉,彼無從來偵探,且不料我即刻起程,我卻只就今夜便行,聲言欲歸蜀川,暗自向華州進發,則彼雖有狡謀,無所施矣。”錢嫗道:“小姐所言極是。”於是分付舟子連夜趕行。有幾個寓所鄰近的人來問他將欲何往,錢嫗只以歸蜀為詞,卻暗教舟子望華州一路而走。行過水路,舍舟登陸,僱下兩乘車子,夢蘭村妝打扮,與錢嫗各乘一車,直至華州城外。且停頓在一個井亭之內,即令車伕入城尋問劉虛齋家。誰想,虛齋已於兩年前死了,房屋已賣與別姓,其家眷都不知遷往何處。車伕打聽的實,回報與夢蘭知道。夢蘭大驚,大哭。車伕不管好歹,逼了僱車錢自去了。夢蘭與錢嫗弄得走投無路,進退維谷。正是:
烏鵲更無枝可踏,窮魚安得水來依。
此下,夢蘭與錢嫗相抱而哭。夢蘭哭道:“我本深閨弱質,不幸父母俱喪,飄泊異鄉,為弓雖。暴所逐,流到此處,卻又投奔親戚不著,如此命蹇,量無道理,不如早早死休。”說罷,便望著井亭中那口大井要投將下去。慌得錢嫗和身抱住,兩個哭做一團。正苦沒人解救,只見遠遠地一個方面闊服的長鬚老者走將來。只因遇著這老者,有分教:義女拜新翁,免至花殘月缺;師瑩敦舊誼,更堪玉澗冰清。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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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卷 認義女柳太守寄書 被奸謀梁秀才失錦
詩曰:
會合佳人未有期,兩相飄泊兩相疑。
束書空寄無由達,只為才郎中路迷。
話說夢蘭小姐要投井,錢嫗哭救不住,正在危難之際,忽見一個老者走來。你道那老者是誰?便是前任襄州太守柳玭。他原是華州人,自從解任之後,告老家居,時常方中便服,攜杖出門,或逍遙山水,或散步郊原,瀟灑自適。這日,正喚一個小童隨著在野外閒行,遙見一個少年女子和一老婦人在井邊痛哭,心中疑異,便走近前來問道:“小娘子,誰家宅眷?有甚冤苦,和這老媽媽在此啼哭。”夢蘭羞澀哽咽,不能開言。錢嫗見柳公氣象高古,料是個有來歷的人,因即指著夢蘭答道:“這位小姐乃已故襄州太守桑老爺的女兒,老身便是他的乳孃。不幸遭弓雖。暴欺凌,逃避到此投奔一個親戚,卻又投奔不著。一時進退兩難,所以在此啼哭。”柳公聞言,惻然改容道:“不意遠揚公的令愛飄流至此!我非別人,即襄州前任的柳太守,你家先老爺與我有僚友之情,其清風勁節,我所素仰。既是他的小姐,何不徑來投我?”夢蘭聽說,方拭了淚,向前深深道個萬福,說道:“若蒙恩相見憐,難中垂救,便是重生父母了。”柳公見他儀容秀麗,舉止端詳,是個大人家兒女,十分憐惜,即喚童子僱一乘小轎,教乳孃伏侍小姐上轎,先送到家裡,自己攜杖隨後慢慢而歸。正是:
梁生思有室,桑氏已無家。
幸逢劉孝老,能惜女西華。
原來柳公的夫人亦已物故,且無子無女,家中止有幾個侍妾丫鬟。當下,接著夢蘭遜到內堂。相見畢,柳公隨後回來,夢蘭重複拜見了。柳公細叩來因,夢蘭把早年喪母,後來隨父赴任,父死任所,欒雲初時借屋,後因求婚不遂,懷恨趕逐,逃奔到此的緣故,一一說了。柳公道:“這欒雲原是膏粱子弟,我在任之時,只因鄉紳薦書,面上勉強取他入泮的,如何敢妄求婚姻,肆行無禮!今小姐幸遇老夫,且安心住在此。待老夫替你覓一佳偶便了。”錢嫗在旁介面道:“我家小姐已許過人家了。”柳公問道:“誰家?”錢嫗道:“便是襄州梁孝廉的公子叫做樑棟材。”柳公聽罷,大喜道:“這是我最得意的門生,這頭姻事卻聯得好,他幼年便有神童之名,我在襄州時,曾舉報他兩次科舉,他因親老,不肯赴試。如今他父母還在麼?”錢嫗道:“他老相公、老安人都亡過,今服制都滿了。”柳公道:“我看他文才,將來必大魁天下。聞他向年有多少人家與他議親,他卻難於擇配。小姐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