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琬道:“多拿兩個碗來,裝上粥給他晾著。”
申田抹著眼淚道:“我不是貪吃,我是想起我爹了。我在這裡吃著粥,也不知道他在家裡怎麼過的。”
眾人一怔,倒不知說什麼好了。
吳媽媽嘆道:“誰家裡沒個為難的時候?別哭了,出來了好好做事,掙了錢再回去孝敬你爹!”
申田含淚點頭,但是勁頭到底不如先前足了。
散了飯後,謝琬留下羅升來。
“南窪莊的田莊裡現如今僱的是什麼人?”
羅升道:“都是附近的佃農,管事的是原先老楊家過來的人,一直倒也賣力,對二爺也很忠心。”
謝琬嗯了聲,說道:“那就去問過申田,看他願不願意把他老爹接到清河來吧,他本就是種田出身,要是願意,就讓他在南窪莊裡幫手。”
羅升沉吟道:“這申田才來,也還並不曾上工,眼下就安排他爹去田莊,是否言之過早?”
謝琬嘆道:“我也知道這輕率了些,可是能幫則幫吧,萬一不成再遣回去也成。他就那麼一個爹了,隔著一座縣城見面也不方便。田莊裡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接過來他們父子至少想見便能得見,也能讓申田安心下來做事。”
羅升頓了片刻,躬身道:“姑娘的寬厚,令小的十分欽佩。”
羅升出去沒片刻,申田就風一樣衝進來了,到了抱廈也不說二話,跪在地上一連磕了十幾個頭,然後才哭著道:“小的謝過三姑娘!三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的永遠銘刻在心!”
謝琬笑道:“好好做事便成。”
申田又磕頭:“小的一定盡心盡力替姑娘做事!”
“咦,出什麼事了?”
這裡正說著,穿堂處冒出兩個人來,當先的任雋好奇地透過抱廈長窗向內道。
謝琬連忙使了個眼色給申田,然後起身:“鋪子裡新來了個夥計,哥哥讓他進府給我磕頭,然後準備放到鋪子裡去。”一面走到廊下,看著任雋與同來的謝芸:“你們怎麼來了?哥哥不在房裡麼?”
謝芸促狹地推了把任雋,說道:“我們今兒不找二哥哥。方才我說三妹妹這裡養了缸金魚,任三哥不信,我就帶他過來了。三妹妹,快把你的寶貝兒拿出來讓我們飽飽眼福吧!”
謝琬看向任雋。謝家幾個少爺常年呆在清河,沒見過金魚也就罷了,任家時常往來京師,大姑奶奶嫁的曾家又是甚好鬥雞走狗的勳貴圈子裡的人,他會連幾條金魚都稀罕?
任雋有些臉紅了,像是看出來她的疑心,忙說道:“我從前也在大姐夫家裡見到過,不過聽說金魚甚難養活,所以一時好奇三妹妹是怎麼伺養的罷了。”
謝琬眼觀鼻鼻觀心想了想,抬眼道:“進抱廈裡坐吧。”
金魚被她養在了抱廈小偏廳裡。
玉雪將魚缸抱到了條案上,三個人分三面席地坐下來。
任雋點點頭,指著那尾遍體火紅的魚道:“這是大紅袍,姿態最是優美的。我記得已故的江南名士顧遊之就最擅長畫它。”
謝琬道:“顧遊之最擅長的其實是畫鯉魚。”
她記得前世顧遊之在太湖畫的一幅鯉魚戲荷圖最高賣到了三百兩銀子,至於大紅袍,反而從未超過一百兩。她之所以能張口就來,是因為那時候顧遊之死後顧家盡出無能之輩,遊手好閒沒有錢花,便把其祖宗的畫作全都偷出來賣錢了,謝琅恰恰好就認識其中的顧衍之。
任雋目光晶亮地道:“三妹妹還會鑑畫?”
謝琬不置可否。湊近魚缸假裝餵魚食。
任雋才打量完四周的擺設,門外就甜甜地響起了謝棋的聲音:“雋哥哥!原來你在這裡,讓我好找!”
謝棋穿著身族新的夾襖夾褲,雙丫髻上戴著謝宏給她帶回來的珠花,雀躍著跑了進來。
任雋微笑:“我們在這裡看三妹妹的魚,二妹妹怎麼也來了。”
謝棋說道:“太太說今兒中午大家都在正院裡吃飯,讓我來看看雋哥哥在哪兒,莫要被四哥哥拉出府去了。”一面又皺眉望著桌上的魚缸,“這有什麼好看的?我那裡有父親才帶回來的畫眉鳥,走,上我們棲風院玩去!”
謝芸對她的話很不滿,皺眉道:“什麼叫莫要被我拉出府去?怎麼我很喜歡把人往外拐嗎?”
任雋也道:“謝大叔才剛回來,這一趟想必辛苦得緊,我就不去了。回頭再去拜訪。”一面轉過身去跟謝琬說話:“三妹妹甚少出門,回頭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