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恆春泉,集四季之氣,四方之景,四海之物,讓你忘了世間一切悲苦憂愁。但子如其父,魏虎並非平庸之仕宦子弟,紈絝哥兒。他像父親那樣,有情志不移的秉性,居安思危,居樂思憂。更讓他心裡難受的是,他有一種被汙辱的感覺。他像在夢中,而頭腦又這麼清醒,但自己又無能為力掌握自己的命運,於是一聲仰面長嘆:“唉!”
“魏公子,身體還有什麼不適嗎?”入靜小姐問。
“不,不,身體好極了。你待我這麼好,我從內心感激不盡,但我不能沉溺於一時的快樂啊!我畢競在你這兒如一個囚徒,我是一個鐵血男兒,有凌雲之志,怎能囚於這溫柔的牢籠呢?小姐,我知道我是敗於你的手下,我甚至情願去死,而不願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是的,我們都被玩弄於股掌之中。但這有什麼不好?世上萬物都被上天玩弄。古人說‘飲食男女,食色也。’這食才是上天給人的實惠,而這色就是上天對人的愚弄,而我們人卻甘於被愚弄。細想,這色與人的個體何益?男人傷精,女人傷身。女人要生孩子,生孩子時卻是跨在鬼門關上。我娘就是生我弟弟時死的。”
“怎麼?你沒有娘啊!看來你也是一個可憐的人。那你爹沒有給你找一個後孃嗎?”
“沒有,我爹太愛我娘了。我娘死後,世上沒有那一個女人能代替我孃的位置,沒有那一個女人能再來佔據我爹的心。失去了我娘,他就決心終身不娶。”
“為什麼呢?”
“他也看透了上天對人的愚弄,說只要我這生命快樂,因為生命就是快樂,讓生命不快樂就是對生命的作賤。凡是作賤生命的就是不道德的,就是邪惡。”
“如此說來,上天也不道德,也有邪惡?”
“但是,也讓上天為難了,他要全盤考慮。有時也要為大家而舍小家,舍個體而為全體,背黑鍋來伸張正義。所以,總的來說,上天對生物的某些花招和欺騙是善良的欺騙,美麗的欺騙。生物們也樂於被欺騙。雄螳螂完成傳遞後代的使命後,樂於讓雌螳螂吃掉以作出最後的奉獻,這就足以證明上天創造生命的手段多麼高明。”
“那麼,你爹因你孃的犧牲而拒絕再娶的想法也失於偏頗了。如果如你爹所想,人只顧個體,不顧人類的延續,那是更大的罪惡,也有悖於天意的啊!”
“不,我爹雖然看透了上天的這一把戲,但他不牴觸,不強加於人。我爹的原則是追求生命的快樂,不管你怎麼生活,只要你快樂,並給別人快樂,就是不愧悔的生活。另一方面,我們自己也是上天創造的,我們對得起別人,也要對得起自己。所以我要對你說的,就是不要拘泥於你的不著邊際的遙遠的夢想吧,要思想放開,該怎樣生活就怎樣生活。怎麼說你被人玩弄而自找煩憂呢?”
他們談得正投機,突然院門外有人喊:“表哥來了。”入靜小姐一怔,隨即轉身一看,表哥已到了跟前。她微笑問道:“表哥,你怎麼這晚來了?”這表哥是礪山五路老二的外甥,他沒有回答小姐的問話,眼睛直盯著眼前的魏虎。小姐說:“啊,我來告訴你,這是我不久前抓到的耗子。”
“那怎麼不幹掉他?”
“表哥,你不知道,他與一般的耗子不同,留著大有用場的。”
“啊!”表哥陰險地笑了,“這麼漂亮,這麼可愛的耗子,不殺也好,交給我吧。”
“不行!”小姐厲聲說。
“你不殺他,又不給我,我去給三舅說。”三舅,就是入靜小姐的父親,在礪山五路中排行老三。
“當然跟我爹說,但犯不著你去說。”
“那你自己去說吧,看三舅他們怎麼處置。”
“放長線釣大魚,我還想放了他呢。”
“什麼?放他?我說表妹,這你可不能做主啊。要放,一定要經過三舅才能放。”
“那我剛才已經把話說出去了。得守信用。”
“說出去了也不能放。跟敵人還講什麼信用?”入靜小姐不屑跟他分辯,他也不能怎麼樣。
小姐的表哥名叫混子,他告訴入靜:“老爺子們除了你爹,都回來了,現在在降龍殿,說當前的首要問題就是要弄清礪山玉鏡的下落。趁他們回來,我來你這兒看你。”
“礪山玉鏡?”小姐心裡有一種大功告成的無比快樂。這玉鏡就在她手中,但她不露聲色,準備著給老爺子們一個驚喜。她還想請求父親收留魏虎。她預料父親是答應的,因為父親視她為掌上明珠。自她娘去世以後,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