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答應了,絞著辮梢說:“娘娘叫我打聽的事,奴婢都打聽到了!那個秀珍果然是有些來頭的!”
淑懿眸光一輪,道:“哦,什麼來歷?”一面叫指了榻前的繡墩讓雲珠坐下,又從粉彩鳳首壺裡倒了一碗熱騰騰地牛乳茶遞給她,道,“這是剛才你出去了,我叫皎月給你煮的,你不是一向愛喝皎月煮的牛乳茶麼?”
雲珠謝了,喝了一口,娓娓道:“秀珍是前年才入宮的,能派到長春宮做三等宮女,也算是個好差了,她年紀輕,又生得俏,聽說皇上半月去一次長春宮的時候,她就扮得妖妖調調地想要攀高枝兒!”
淑懿唇畔不覺綻出一朵嬌豔的花,笑道:“才入宮的小宮女,那點子伎倆若能逃過皇后的火眼金睛,才怪呢!那皇后怎麼辦的?”
雲珠道:“也沒聽說皇后怎麼。只是後來聽說貞妃病了,皇后常叫她給貞妃送些藥材,後來……就有了御園之中被狸貓撲了的事。”
淑懿囁嚅道:“貞妃?”
雲珠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心裡早已猜出大半,只是還未想到最終謎底,她與淑懿素日說話也不藏著掖著,因問道:“秀珍當日在御園中拿的藥材一定有問題,可這事是誰做的呢?皇后還是貞妃?”
淑懿未直接回答她,轉臉看著梅氏,舒了一口氣道:“額娘還記得費揚古小時候,差點被府中後花園的狸貓撲倒的事麼?”
一提起這事,梅氏便心驚肉跳,怎麼會不記得?因撫著胸口道:“幸虧費揚古自幼練武,那時他力氣雖不及現在,卻也會些招式,手裡恰好又拿著兩把劍。要不然……”梅氏眸色黯沉,連連搖頭,又驚異道,“你是說給我的轎子動手腳的人是淑嘉?這……這……不會吧,咱們好歹是一家人哪!”
淑懿在心裡暗暗嘆氣,她最瞭解自己的額娘,雖然溫柔賢淑,便難免把人想得太好,事到臨頭沒有狠心,當初若不是淑懿在家裡事事迴護,她早不知被愛新覺羅氏算計過多少回了。
淑懿鎮定道:“怎麼不會?就是她才最有可能,若說旁的嬪妃,也許有可能為著妒忌女兒得寵要害您,可害了額娘,終究對她們也沒有什麼大好處!只有淑嘉……額娘如果被狸貓撲了,毀了容貌,您想想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到時候說不定愛新覺羅氏,就可以趁此機會復起,女兒不在府中,還有誰護著額娘?”
梅氏就是再不願相信,眼見證據在這兒,也不得不承認冰冷的現實,只是傷心道:“沒想到這孩子怎麼這樣?這些年來我待她也不薄啊!就是太太被老爺禁了足,我的府裡主持中饋,也從未虧待過她呀!”
淑懿陰沉道:“額娘就是心腸太軟,這世上的人,你對她好,她可未必對你好,當年愛新覺羅氏給額娘下毒的事,就是被女兒揭發的,以致她如今連個誥命都封不得,貞妃哪能不恨咱們母女?”
雲珠冷哼道:“奴婢看皇后故意說貞妃的額娘失德,而不晉封她為誥命,也就是希望挑起貞妃心中的仇恨,好叫她來對付娘娘的!”
淑懿微微點頭,道:“秀珍的作為一定是引起了小博爾濟吉特氏的妒恨,可她一心籠絡皇上,又怕直接對秀珍下手,得罪了皇上,想必是去向貞妃訴苦了,貞妃的雨露本就不多,哪裡容得一個宮女挖空了心思想上位,便與皇后合謀,定下此計!”
雲珠冷笑道:“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若不是這回夫人的事,咱們竟也渾然不覺,秀珍這輩子竟算白白毀在她們手裡了!”
淑懿十指間纏繞著黑珠線與亮金線,那串珠絡看起來肅穆而不失明耀,這時她綰了一個結,恨恨道:“外命婦入宮的一應瑣事,皆是皇后安排,我看她自有法子給貞妃這個機會,讓她在輦轎上動手腳!”
梅氏迷惑道:“你方才不是說皇后與貞妃不好嗎?怎的又會勾結在一起!”
數條珠線在淑懿纖白的手指間越纏越緊,繃出一痕一痕的血色,淑懿道:“她們是不好,可如果有共同的敵人,她們就會暫時聯手,哪怕等對付完了敵人,她們再自相殘殺呢!”淑懿戛然而止,她突然想到了一條計策,雖不能重創敵人,卻能在她們那裡埋下仇恨的種子,往後世移事易,皇后和貞妃的千里之堤會不會潰於蟻穴,也未可知。
淑懿招呼雲珠過來,附耳低語了幾句,雲珠聽著,唇邊漸漸浮起愉快的笑意,忍不住笑道:“娘娘妙計,這回可有好戲看了!”
雪珠子紛紛地落了一夜,四更天的時候,宮禁的長街已經披上了一重銀白,那蜿蜒的長街如一條盤曲的白蛇,正在尋找獵物伺機而動。
五更天,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