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又欲再勸,只聽二門上當值的小太監吼道:“已經二更天了,娘娘都已經歇下了,要來明兒再來吧,擾了娘娘休息,你擔待的起嗎?”
又一個細弱的聲音哀告道:“求公公高抬貴手,我有極要緊的事要回稟娘娘!”
雲珠和皎月一聽,看向淑懿的目光都充滿了讚歎,雲珠機靈,衝著殿外高喊一聲,“娘娘還沒歇呢,叫她進來吧!”
淑懿才在心裡納悶到底是誰,只見一個著天水碧素羅宮裝的小宮女走了進來,見著淑懿,“撲通”就跪下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籟籟地直往下掉,淑懿只看著這小宮女面善,卻記不起是誰了,雲珠藉著地下血紅的戳紗宮燈一看,驚道:“怎麼是你?”又抬起頭來對淑懿道:“娘娘不記得了,她是啟祥宮的宮女瑩珠啊!是巴福晉懷孕之後,才從慈寧宮拔過去的!”
淑懿這才想起,今日在翊坤宮扶著巴福晉的小宮女,確實是她。當下更增疑惑,問道:“你家小主正在生產,你怎麼還能得空到我這承乾宮裡來?”
瑩珠拭了拭淚,道:“巴福晉早產,半個時辰前,已經血崩而去了!貴妃已經回了太后,太后嫌這樣的事晦氣,就沒告知六宮,等明兒再議喪儀的事兒呢!”
淑懿聽了,一顆心也是一沉,她雖然不喜歡巴福晉,但同為要作額孃的人,聽說她難產而死,也有些心驚,雲珠與瑩珠昔日曾同在慈寧宮,也有些情分,此時只顧勸慰她,皎月卻皺了皺眉頭,略露厭憎之意,淑懿知道她是嫌瑩珠才從巴福晉寢宮過來,帶了晦氣,忙暗暗對皎月搖頭。
淑懿勉強笑道:“巴福晉才過世,想必啟祥宮瑣事也多,你是她跟前的大宮女,此時該去照應大局才好啊!”
瑩珠長睫如扇,睫毛上還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兒,她哽咽道:“娘娘說的是正理,只是若不是沒有辦法,奴婢也不會漏夜來驚擾娘娘!”
淑懿知道慈寧宮裡訓誡出來的宮女,不比別處,個個機變有眼色,瑩珠夜訪承乾宮必有極重大的事,於是挪動痠軟的雙腿,向白酸枝圈椅上一坐,淡淡道:“就算巴福晉的宮裡沒有主位,但啟祥宮屬西六宮,真出了什麼事,似乎應該找翊坤宮的貴妃娘娘才是啊!”
瑩珠面上閃過一絲懼色,卻很快鎮定了神氣道:“娘娘還不知道吧,巴福晉生下的大阿哥,已經被抱到翊坤宮,記名在貴妃娘娘名下了。”
“記名?”饒是淑懿對今日可能發生的諸多變故早有準備,聽到這個訊息也是一顫,巴福晉已逝,大阿哥當然是要交給高位嬪妃撫養的,可記名不同於一般的撫養,也就是說,從此以後,貴妃就是大阿哥唯一的生母了。
淑懿眉心漸漸緊蹙,又漸漸地暈開,貴妃所做之事,雖然旁人看來有些迅雷不及掩耳,細細一想卻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只是想不到她會這樣迫不及待地去母留子。
淑懿看了一眼猶在抽抽答答的瑩珠,淡淡地笑道:“皇子給誰撫養,是太后說了算的,你來找本宮,恐怕不只是為了這個吧!”
瑩珠也不繞彎子,向冷硬的金磚地上磕了幾個頭,道:“奴婢是來求賢妃娘娘救命的,娘娘若救奴婢,是奴婢的造化,若娘娘為了自保不求奴婢,我也毫無怨言,只求這宮裡還有人知道我的冤屈就是了!”
淑懿聽出這話中大有蹊蹺,因聽著瑩珠嗓音都沙啞了,向雲珠遞個眼色,雲珠立時從淡黃素面琉璃茶壺裡倒出一杯茶來,叫她喝了潤潤喉,淑懿揀了粉彩蝶紋盤中的的一枚桂圓慢慢吃了,說道:“彆著急,慢慢說!”
瑩珠舉起青瓷茶碗,如得了甘露一般,把一碗茶水都灌了進去,喘了幾口氣,才道:“我們巴福晉,是被人害死的!”
皎月和雲珠聽了,忍不住“呀”的一聲,淑懿擺擺手,示意她們噤聲,瑩珠才繼續說下去,“今晚給巴福晉接生的是太醫院的孟定邦太醫,奴婢早就聽說他受貴妃娘娘的恩惠,他說巴福晉是早產,要保得阿哥平安,就要想法子催產,可是孟太醫已經給巴福晉喝下了催產的藥了,又要拿出金針,給她施針灸催產,奴婢雖不懂醫術,可在家時,奴婢的嫂嫂難產,醫生曾說過催產湯藥和針灸不能同時用,否則易傷產婦性命,奴婢想孟太醫的醫術自然在民間郎中之上,怎麼會不知道這事?所以……”
“所以你就斷定孟太醫是有意為之。”淑懿喝了一口冰糖百合湯,不惶不急道。
瑩珠點點頭。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淑懿看著印在綃紗上的一樹淡影,說道,“或許是孟太醫醫術高超,可以拿捏其中的分寸,所以才兩種方法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