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眼睛發紅，幾乎眥裂一般，抓著他衣領的手骨節發白。夜□□下，延年宮的閽人關了門，正要落鑰，忽而聽得門外一陣嘈雜之聲。&ldo;哐&rdo;一聲，宮門被撞開，宮衛大驚，正待喝問，忽而望見楚王，登時唬住，連忙下拜。楚王沒有停步，徑自穿過中庭，登階上堂。殿內服侍的寺人連忙迎上前，被楚王一腳踹開。上首，穆夫人卻似乎早有預料，穿戴整齊，端坐案前。&ldo;他們不過服侍之人，大王何必為難？&rdo;她看著神色陰沉的楚王，毫無懼色，緩緩道。&ldo;為何？&rdo;楚王盯著她，聲音裡壓著怒火，&ldo;母親為何害她？&rdo;&ldo;害她？&rdo;穆夫人冷笑，&ldo;她串通刺客謀害大王，我是為大王……&rdo;&ldo;砰！&rdo;話還沒說完，楚王的劍已經將旁邊的漆案劈作兩半。&ldo;就算有疑！也該等到寡人回來再議！&rdo;他神情憤怒，&ldo;母親這般迫不及待置她於死地，是早有謀劃！&rdo;&ldo;熊侶！&rdo;穆夫人擊案而起，指著他怒道，&ldo;看看你如今這模樣！為一個女子神魂顛倒，逼問生母，可有半分君王之態？！&rdo;楚王大吼：&ldo;寡人連一個女子都保不住，匹夫不如，遑論君王！&rdo;穆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盯著他，聲音忽而壓低，&ldo;你知道，你這個模樣像誰？！你就像你那無情無義的父親！&rdo;楚王愣了愣。穆夫人目光凌厲：&ldo;你忘了曹姬麼？你父親為她，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顧！你要學他麼？！&rdo;楚王目光一變。曹姬是穆王晚年時，後宮中最受寵的人。她出身曹國宗室，穆王過曹國之時，見她美貌，惦念不已。曹伯一心討好穆王，便將曹姬送來了楚國。穆王得了曹姬之後，再也沒有踏入其他姬妾的宮室一步，曹姬生下兒子之後，穆王更是喜愛，天天將他帶在身邊，甚至為曹姬的言語所動，起了廢太子另立的念頭。此事，曾經引起不小的風波。宮廷中利害關係本就微妙，風言風語傳遍之時，穆夫人寢食不安。幸好，那孩子未滿一歲，就得病夭折，曹姬的身體在生育時落了病根，又痛失愛子，不久之後，即鬱鬱而終。穆王一下失了這二人，亦日漸消沉，沒過兩年，壽終入土。之後，楚王作為太子順利繼位，成為新的國君。&ldo;他自從得了曹姬，便言聽計從，連好好的太子也不要，置社稷於飄搖之地！&rdo;穆夫人目光緩下，&ldo;大王，為人君者，一旦沉溺於私心，則決斷偏頗，混淆黑白，為政之大忌！&rdo;楚王聽著這話，只覺荒謬又可笑，卻笑不出來，只有失望。&ldo;如此說來，母親殺阡陌，是為了寡人和楚國。&rdo;他低低道。穆夫人端坐，神色堅決而自豪，&ldo;正是。&rdo;&ldo;那麼母親謀殺庶弟，亦是為了寡人和楚國麼？&rdo;穆夫人怔住。她的目光倏而一變，皺眉，語氣卻明顯虛了許多，&ldo;大王這是何言語？&rdo;&ldo;母親忘了那鴆羽之事？庶弟的ru母每日給他喂水之前，會將一根鴆羽在水中沾一沾。&rdo;他望著穆夫人，&ldo;那鴆羽，就是母親給的，是麼？&rdo;穆夫人渾身一僵。她看著楚王，驚詫又狐疑，片刻，氣急敗壞，&ldo;大王從何處聽得這般誣陷之言！老婦……&rdo;&ldo;是父親說的。&rdo;楚王打斷，&ldo;庶弟的ru母自盡之前，將此事告知了父親。&rdo;穆夫人目瞪口呆！半晌，她結結巴巴地開口，言語有些混亂，&ldo;他何時……說他知曉，可他……&rdo;&ldo;父親病重之時告知了寡人。&rdo;楚王道，&ldo;父親那時預感時日無多，召寡人入宮。他提起此事，說他知曉這些都是母親所為，但不想追究。&rdo;&ldo;父親是為了我。&rdo;楚王看著穆夫人震驚的臉，緩緩道，&ldo;母親弒王子，此事懲治不難，可一旦公之於眾，寡人亦免不得受牽連，為國人所詬，落下汙名。&rdo;楚王緩緩說著，憶起那時的情形。那時的他，跟此時的穆夫人一樣不可置信，可穆王卻是神色平和，似乎在說一件稀鬆平常之事。&ldo;……寡人不是個好兒子，也不是個好父親，更不是個好丈夫……&rdo;他注視著楚王，歉疚而平和，&ldo;……但寡人有一個好太子。寡人一生乏善可陳，如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