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扣著她的雙肩——告訴我!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告訴我!告訴我啊——!
她抖著,落下淚來。
在她斷斷續續的哽咽中,卻帶出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真相。
二叔。
原來,是這樣麼?
鳳氏作為聖皇的屬臣,必然地,必須給予忠誠。而多疑的帝皇,卻習慣於控制,尋找弱點,將權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而二叔,便是我的弱點。
祖父大人的狂放不羈,使得聖皇對鳳氏逐漸失去信任。而我,便是他們收回權利的唯一契機。
故此,二叔……便是他們最佳的棋子。
一切——不過是一齣戲。
二叔,是為了保我。
他為我塑造了平庸無能的假象,逐漸等待我的羽翼豐滿。
最後,再用他的死亡,逼迫我的成長。
然後,帶著這一切,入土。
“你可知曉,你二叔生前勞心勞力,每日四更便起,只為替你護住這王爺的位置,讓你安生,不惜讓你痛恨他,也不願將這些事情告知於你!”
“你二叔這般做,便是怕你在他死後不得開心!他至死仍在擔憂你,只怕你一生不快活,只說待他走後,這一切便隨之入土,你便可安心地做你的王爺!他寧願你恨他,也捨不得你一生後悔!”
“我偏不願!我是他的妻,卻要忍受他一生為著他人而活!你要我情何以堪!”
“我要你一生皆悔恨而終!我要你一生都因你二叔後悔至死!”
二叔,你不是……愛著父親麼?
二叔……
封塵的記憶,逐漸湧現。
我記得——主宅的大門前,那溫柔的男人騎在馬上,俯身,抱起那嬌小的娃兒,輕聲道:『容娃娃,二叔此時便是要遠行,等容娃娃娶了老婆,二叔再回來瞧你……』
容……
那是……我幼時的乳名。
二叔口中的容兒,是我麼……是我麼……?
『如此稚氣之名,不得再提起——!』
祖父大人那厲聲一吼,就沒人再提起我的乳名,從此,就只有鳯煜這人,再沒有那容娃娃……
二叔。
二叔……你竟是……
竟是——
二叔!二叔!
二叔啊啊啊啊啊————!!
最後的伸手,你不過是想碰一碰我……
我卻,不讓你如願。
所以,你才流淚的麼?
二叔……
你可是……可是在怨我的無情?
怨我忘了兒時的眷戀,怨我毫無猶豫地將你送於嶽清皇,怨我……從未理解你的一片苦心?……
而你守住這一切,為的是我日後的快活,為的是鳳氏對聖皇的忠誠?
我……
我恨。
為何……只因鳳氏是為帝皇而生,便得一生承擔這該死的一切?
要是——要是沒有所謂的聖皇,二叔……你也不會受逼迫,也不會……也不會……
一切一切——
陛下。
憑什麼……憑什麼……
“王爺,此兒乃是天縱之才,可命裡帶煞,弒父殺兄,雖有帝王之相,卻無帝王之命啊——”
我看著那細緻的孩兒,驟然一笑。
“吾兒——鳳韹。”
你……便是我的希冀,摧毀這殤氏王朝的匕首。
韹兒長得極似二叔,性子卻隨了祖父大人,狂放不羈。
我從未給過他溫情,便是希望他一生薄情。畢竟,我心中最是疼愛他……
他亦是喜歡著白衣,一如二叔般。
韹兒,是我的驕傲。
是我……報復的匕首。
只是,韹兒遇到了他的命定之人。
這一次,我不能手軟。
即便,他會怨恨我一生。
我活了近半百。
權貴一生。
最後,卻落得一身狼狽。
韹兒長得越來越像二叔,每當那雙眼憤恨地瞧著我的時候,我都會想起……
不……
二叔,你不要恨我。
你不要……不要恨我。
二叔。
刀鋒劃過我的頸脖。
我看著韹兒。
二叔,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