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差矣,適才之舉,只是奴家自己的意思,與王爺並無關係。”
她以袖掩唇,笑了一聲,再又道:“王爺深知閣主好茶,特從宮中帶回御賜的白毫銀針,叫奴家端來予閣主一品。”端出紅泥小爐,燙了茶杯,煮水沏茶。
顏少青臉上神情淡淡,掃了她一眼,道:“請你家王爺出來說話。”
“待喝了茶,奴家便帶閣主去見王爺。”苗女隔一張小案與他對坐,不斷為小爐添上炭火。
顏少青見她眸色湛藍,髮色微紫,異於常人,便隨口說道:“景王這些年,倒網羅了好些奇人異士。”
苗女笑吟吟端起一杯煮好的茶遞過來。
顏少青接過,淺淺呷了一口。“這茶已喝過,勞煩姑娘帶路,與我去見他。”
“王爺請閣主至碧玉水榭聽琴。”
碧玉水榭周圍是一片粉色梅林,一道小河彎彎曲曲,隔著梅林將幾間閣樓圍在中間,最高的那棟小樓正中掛著一塊橫匾,上書:‘碧空玉姚’。左右兩邊各有一道豎幅,上聯為‘疏影橫斜水清淺’,下聯為‘暗香浮動月黃昏’,正是當朝和靖先生的《山園小梅》。
兩人過了一座曲折小橋,進到一處敞間。
敞間內設一張貴妃榻,榻上架了一張捲雲紋炕桌,桌上擺有棋盤。
貴妃榻旁又有一隻雕花方几,几上置一架桐木古琴。
“閣主請稍等片刻,奴家這就去請王爺。”小如微微福了一禮,告退下去。
顏少青略一頷首,踱步走至琴邊,伸指於弦上撫過。只聽得錚錚之音曠遠幽然,如乘一葉孤舟獨釣寒江之雪,又如立在山廟之中靜望窗外寒霜,止不住的寂寥相思。
暗讚一聲‘好琴’,他便又去看坑桌上的殘局。
棋盤之上,張甄設伏,挑敵誘寇,翻翻馬合,落落合敷,儼然是個殘局。
顏少青執起白子,落到盤上,正思索後招,就覺一陣頭暈目眩。
景物顛倒,斗轉星移,水榭梅園皆以不見。
他身處無邊大漠,頭頂上明月如鉤,腳底下沙色如銀。
前方處,正擺著適才所見的桐木古琴。
古琴前,一人錦袍金冠,芙蓉面龐,正錚錚而彈。
正是一首《鳳求凰》。
那人一邊撫琴,一邊道:“閣主此次下山,所謂何事。”
顏少青始終神情淡漠。“只是瑣事。”
“閣主怕是言不由衷。”那人聞言一笑,聲如冷泉,仿能滌人心脾。
顏少青眼神一移,落於遠處。“故弄玄虛,弄個一模一樣的皮囊來叫我看,不覺愚蠢?”
琴音驟停。
遠處星空裂開一道豁口,一抹金光透射而出。
“你既不願面對我,那便就對著漫天神佛,慢慢懺悔。”話音甫落,那人的身體漸漸沉到沙裡,直至沒頂。
顏少青眼裡閃過一絲戾氣。
他抬頭望天,但見金光鋪天蓋地,吞星噬月,又朝他當頭照來。
他站在漫天飛灑的黃沙裡,不閃不躲,只漠然抬頭看著。
掩天蔽月的金光之中,漸漸聚成一尊人形,結跏趺坐,右手高舉,大耳垂肩,慈悲莊嚴,正是佛祖釋迦牟尼,他佛目一睜,朝顏少青定定望來。“你殺戮一生,造孽太多,勸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顏少青唇角聚起冷意,與他對視道:“我只殺該殺之人,從未覺殺錯一人。”
佛祖慈目微斜,右手掌心向外,與他繼續說法,“縱然他人有錯,也有世間刑罰將之繩之於法,你既非人間帝王,也不是刑事典獄,又有何權利代使其責,奪人性命。歸根究底,便就是你嗜殺成性,勸你放下屠刀,莫要再造殺孽,塗炭生靈。”
他周圍,又顯出或坐或臥,或立起,或禪定的諸多佛陀。
有的垂首而立,似正待接引眾生。
有的開步行走,像是忙於教化。
有的閉目靜思,有的則曲膝側臥,深入禪定。
隨著釋迦牟尼一聲勸誡,那些佛陀一個個睜開眼,朝著顏少青質問起來。
“顏少青,你無愛無恨,早該了卻紅塵!”
“顏少青,你違背三綱五常,背棄倫理,你可知錯!”
“顏少青,你滿手血腥,殺師弒父,你可認錯!”
“顏少青,你霍亂朝綱,禍及武林,生之便為不詳,為何還苟存於世!”
“顏少青,你冷心無情!”
“顏少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