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雪卻是唇角微揚,綻出一抹含有深意的笑,“慕白哥哥文采不凡,小妹認輸。”
說罷,也不去理會各人迥然相異的面部表情,端起酒杯,淺輟一口。
啊?連林霽雪都自愧不如呀?
眾人交換一下眼神,紛紛搖頭,最後,一齊舉杯,仰首而幹。
珂珂拍掌大笑,“羞羞羞,沒鬍子老頭醉缸頭,老鼠過街他稱貓,老虎發威乃可賤?”聯句她不會,編首兒歌編派人她可在行。
咚!有人憤而擲筷。
更有人推桌而起。
文人感覺敏銳,感覺倍受羞辱。
恨不得拿筷子擲她,拿椅子丟她,拿酒水淹死她,拿目光凌遲她……一雙雙被羞憤燒紅的眼瞪著她那囂張模樣,臉上劃滿黑線。
屈清遠連聲搖頭又嘆氣,“唉……謝兄……你……唉……”
好好一場聚會,被這個少年一陣攪和,眾人面上無光,無不咬牙切齒。偏生謝慕白是非不分,一意維護。
文?比不過謝慕白。武?本是大夥兒最不屑之舉。不過,此刻,若不是天子腳下,若不是太平日久,若有人一聲令下,啊啊啊……幾十人一哄而上,撕爛他怎麼樣?
珂珂心中暢快,一隻手撐住額頭,臉頰融融,眼神飛飛,“你們瞪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會感覺到痛。說你們酸就是酸,你們氣我恨我瞧不起我,幹嗎都不肯說出口?你們想拿桌子砸我,為什麼不丟過來?這樣憋著自己多難受。”
一句話,說得眾人駭然色變。
“你、你……你說的那是野蠻人的行為。”
“對對,”一旁的文士聽了,忙不迭猛點頭,“我朝素以教化育民,民風淳樸,民心向善,怎能為一時意氣而遭怨怒?”
珂珂嘿嘿笑,“那麼,我罵你你不還口行不行?”
最討厭這種心裡想一套嘴上說一套的人了,真不痛快。
文士一臉尷尬,面青唇白。
這是哪裡跑出來的野小子?搞不好是蠻族派來的奸細喔。
“謝大人……”
“好了好了。”謝慕白微笑著站起來,“我這位小兄弟喝多了,謝某送他回家,告辭。”說著,伸手招來杏兒,一邊一個攙起珂珂。
“我哪有醉?”珂珂嘴裡嘟囔著,卻一個站不穩,眼前發暈。身子軟軟的,好似沒有骨頭了。頭沉沉地靠向一邊,那是謝慕白的肩膀。
他的肩好寬,好舒服,讓她再感覺不到頭部的重量。索性將整個身子偎過去,唔……好暖,好舒服!
嗄?!眾人瞪直眼睛,這……這……兩個大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舉止親暱,神情曖昧,簡直是……是……斯文敗類!有人拂袖,有人掩面,有人譏笑,有人不屑……
謝慕白轉過臉來,垂望著她醉意朦朧的雙眼。
她膽子真大,性子真爽,嘴巴真利,模樣兒真可愛。
金碧國的社會傳統素來男尊女卑,女子足不出戶,講究三從四德。偶爾一兩個文采高的,如林霽雪,可以與男子談詩論賦,同桌飲酒,但也僅止於此,閒論不過風花雪月。或者,又比如八妹慕藍,喜著男裝,舞槍弄棒,但那也只是在母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允可範圍之內。若是出了謝府,在人前,她便又是另一副模樣了。
沒有人可以像金珂珂這樣,這樣無所拘束,這樣率性恣意,這樣天真直爽。
這女孩,讓他羨慕,而這一剎,更多的,卻是讓他心疼。
他看著她傻乎乎的、快樂的、信任的笑臉,眸色一暗,胸腔發痛。雙手不由得把她攬得更緊。
這丫頭,一直被保護得那麼好,人人寵她,讓她,她沒機會去了解謙讓與容忍是什麼?她以為忍耐就是虛偽,退避就是造作。
她更不懂得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
她太容易被激怒,又太容易相信人,在她的世界裡,一切都是透明的,那裡雖也有著五彩繽紛的顏色,可那些顏色都只為她的心情而變換色澤。
她以為,是這樣的。
這不能說不對,只是,那世界太過美好,不是現在的金碧王朝,不!不是!
謝慕白嘆息!
望著懷內那一張信賴、倚靠的醉顏,他心虛了,膽怯了,退縮了,這一刻,寧願她保有這樣單純天真的性子,快樂一生。
一向聰明自信的謝慕白,這會兒心痛了,茫然了。居然開始擔心起這懷中女孩,會受到風雨的侵襲。
第5章(2)
“好些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