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個孩子了。很多看不見的細膩彷彿森林鬱鬱蔥蔥大樹下看不見的孢子一般,幾乎在一夜之間滲進了她每一處毛孔。長久因為外界接連不斷事端而干擾停滯的事實迫使她不由得不清醒自問起來,哥哥為什麼會那樣地吻我?他心底是怎麼想的?我在他眼裡又是怎樣的呢?
輕撫雙唇,似乎還能感受到數日前那次熾烈親吻後留下的痕跡。我是他的妹妹,可是他這是拿我當妹妹看待麼?如若不是,他又預備怎樣呢?
哎呀,真是叫人害臊,好像我正期待他怎樣似地。別忘了,在許多人眼裡,他可是我的哥哥呀,兄妹間除了禮,除了敬,在大清朝,像我們先前如此親暱的,恐怕是不會有的了吧。正想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小男孩兒李燦英笑眯眯地拍著手跳了進來,“仙女姐姐,咱們出去堆雪人吧,你看,雪已經下得老高了。”自從初見之後,小男孩兒就一直固執地這麼稱呼小蝶,她勸了幾次之後,也就隨他了。
正閒得無聊的少女頓時眉開眼笑,跟著跳下太師椅,拉住李燦英的手,兩人圍著火爐瘋跑起來,惹得春香心下暗笑:這成人了,可還是一副孩子模樣。
這倆人覺得人少,還一人一手拖著春香往外拉,非要她也湊個樂。丫頭老大不願意,說是冰涼涼的,怕凍人,小蝶斜眼瞥見客房角落邊的一柄破舊油紙傘,計上心頭。拿起針線的剪刀,嘩啦啦把傘面剪開分作三塊,又俯到丫頭耳邊細語幾句。
待到他們三人再出來時,每人雙手上已經套了個油布口袋了,雖然不如現代的手套靈活,可是抓鬆軟的雪塊,已經是綽綽有餘了。踩在蓬鬆的雪地上,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一會兒打雪仗,一會兒滾雪球。漫天的雪花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們無憂的歡樂,落得愈發勤了。
“啊,仙女姐姐,原來你不僅美麗,還這麼聰明!”小燦英揮舞起右手的口袋,高高舉起一大團雪,興奮地包裹住,“哈哈,這樣一來,就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了。”
“是呀,有這層油布口袋擋著,我也感覺不到冷了。小姐,真多虧你想得出來。”春香也附和著叫好,說著,已蹲在地上,揮動手腕,掄下灌木叢上厚厚一層潔白,張牙舞爪地堆起雪人來。
年小蝶不說話,完全陶醉在天地的寧靜當中。雪,好靜。周圍都變了顏色。被一種色調覆蓋。單調的唯一性遮掩了平日裡所見的全部景物。房簷上,樹稍尖,青磚縫,荒草間,每一處都留下了它冰涼的蹤跡。殺死消滅所有畏懼嚴寒的細菌腐敗的同時,也融化了自己,消失了的身軀滲透進侵襲的每一處表面,化為無形。二十一世紀也見過雪,但只是躲在空調暖氣的窗後,也玩過雪仗,卻是沒有現在的暢快。這時,忽然在少女心中冒出一個疑問,藏在我靈魂深處的人格力量現在究竟是楚小蝶還是年小蝶多一些呢?正恍然,不遠處走廊處已傳來秀才田文鏡的驚呼:“乖乖,雪天戲耍,小蝶姑娘好濃的興致呵!”
少女跟著臉紅。不是為秀才的微諷,而是為站在他身邊的男人,哥哥年羹堯。同樣的雪,同樣的冰冷,望著男人,叫她情不自禁想到他的吻。再看四爺,嘴角揚起,笑得比道歉那晚要明亮得多。心頭不禁又一陣狂跳。直責怪自己對異性的胡思亂想。
胤禛望著許久不見的她一陣失神,在想起來應該同她稍微點頭致意的時候,田文鏡已經攛掇過去,並同他們,四個人一同大玩特玩起來。平日迂腐的秀才展現出他淘氣純真的一面,一會兒教唆著小燦英如何趁勢不備對著兩個女孩背後悄悄發起攻擊,一會兒矮□架起小男孩兒,叫他居高臨下往小蝶春香身上扔雪球,直惹得孩子少女們笑聲不斷,連連驚呼。
宣揚的笑聲洋溢在靜寂的空間內,一時間不少下人忘卻了手中的活計,紛紛駐足觀望。雖然沒有言語,可是羨慕的眼神卻是每個人相同的印記。那拉氏被劉婆子攙著也走出房門舉手眺望,匆匆瞥過戲耍的人群之後,目光停駐在胤禛炯炯注視的臉上,順著他的目光自然搜尋到目標。那個粉色衣衫的少女!幾乎同時,她想起了書房裡被珍藏的那副卷軸。不用問,叫男人牽掛的就是跳出丹青活生在眼前的這人!無數條細蛇般的嫉妒湧現出來,死死卡住她的咽喉,鬆了鬆領口,惱恨太子那事當時,自己怎麼不順勢把她給弄死。折騰了半天所謂的情敵鈕鈷祿氏,卻是搞錯了物件。長長嘆氣,身邊目光尖利的劉婆子遂湊過來低語:“主子不必擔心,這丫頭片子不是已經許配給十四阿哥了嗎?”
那拉氏飛快瞪了她一眼,閉緊了嘴唇。心想:你曉得什麼?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什麼用?
樓下茫茫雪地上不一會兒又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