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莘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耳邊隱約有著些響動,卻是時而聽得清,時而又覺得模糊無法聽得進去,意識也是在反反覆覆,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卻只覺眼皮上彷彿承載了千斤的重量,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她是不是死了?在民辦大廈樓頂將要墜下時,她依稀記得自己的頭似乎是被什麼橫亙在那裡的金屬刺傷,在那個民工拼命的掙扎想要甩開她的時候,她被甩的在半空搖搖晃晃,額頭亦也重重的撞到冰涼的牆壁上,不知道是不是撞出了腦震盪,她只覺得頭裡是一陣一陣強烈的暈眩。
不行,她不能死……
她不能就這樣死了,她不能留下修黎一個人孤苦無依,她的人生不能這樣可悲,在剛剛看見幸福的曙光時就這樣徹底結束,她不要!
耳邊隱約傳來什麼人的聲音。
“顧總,前方的路口嚴重堵車,救護車無法透過!”蘇特助的聲音。
再之後,她便聽不清楚,恍惚中只覺得自己似乎被放進一輛車裡,模模糊糊聽見車子急速掉轉車頭的聲音,車輪在地面上迅速轉過的刺耳的聲音,車外的嘈雜聲被隔絕,耳邊持續的有誰在溫柔的哄著她:“不會有事,別怕……來”
她不怕,她只是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病人腦部受劇烈震盪,腦頸之間血動脈被帶鏽金屬穿透,失血過多,緊急需求A型血!”
她睜不開眼,手指卻是動了動,下意識的纂住手邊的不知是誰的胳膊,不甚清醒的啞聲道:“那個民工……掉下去沒有……他有沒有死……有沒有……”
如果那個民工摔下樓去死了,那她這條命賠的實在是不值,反而只會給顧南希新增更多的一層壓力。
“他沒死,你也不會!”耳邊是一道清越而堅定的聲音,手被人緊緊反握住。
那是,顧南希的聲音。
他的聲音有一股莫名的能使她安定心神的能力,她欣慰的微微揚了揚嘴角:“那就……好……”
腦袋後邊的劇烈的痛楚,實在是折磨人,她很想幹脆暈過去算了,可始終都沒有真的完全昏迷不醒,她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放在可移動的病床`上,被一堆滿身是藥水味道的人推進一個地方,有人給她打了針,那之後,她才終於漸漸有了睏意,意識漸漸歸於全部的黑暗。
季莘瑤覺得自己彷彿是在一片黑暗的汪洋中飄浮不定,遊遊蕩蕩,始終靠不到光明的岸,終於見到一絲曙光時,又似乎暗中有誰在生生的拉扯著她,她猛地轉回臉去,看見季程程的臉與何漫妮的臉在那裡對著她嘲笑,她拼命的划動船槳想要逃,逃了很久很久,卻總感覺她們緊緊尾隨在她身後,在她終於靠近岸邊時,剛一伸出腳要去踏上岸,船就驟然翻了,她連著船一起翻進全是劇毒的黑色海水裡,她拼命的想要呼救,撲騰著想要從水裡鑽出來,卻忽然看見岸邊一男一女的背影。那是顧南希和單縈,他們親暱的相攜著一起走遠,任她怎樣拼命的呼喊,求救,他們都彷彿聽不見一樣,越走越遠。
驟然,她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卻又因為燈光而隱隱有些不適應,蹙了蹙眉,雙眼彷彿沒有焦距一般的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莘瑤?”
聽見床邊的聲音,她緩緩轉過眼去,看見顧南希的臉。青色的胡餷已經在下巴四周一圈,看起來像是至少有兩天沒有睡,滿臉的憔悴,眼中卻是滿滿的關切,抬手撫上她的額頭,將她額前的碎髮向一旁輕輕撥弄:“醒了?”
她有些迷茫的睜著眼看他,彷彿這才意識到,原來剛剛只是一場夢。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眼中是濃濃的溫柔,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緊,那感覺,彷彿她是一件稀世珍寶,很怕握不住她,抓不住她,她就會轉眼消失一般。
她嘴唇蠕動了一小下,卻只覺得唇上一片乾澀,口中亦是乾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喉嚨比之那一次高燒後差不多,雖不疼痛,卻是像是有萬千粒沙子灌在喉嚨裡,乾啞的完全說不出話,張了張嘴,最終閉上,以嘴型說了一聲:“我想喝水……”
他當即會意,放開她的手,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給她送過來,坐到床邊,輕輕扶她坐起身,讓她的背側靠在他懷裡,將水杯遞到她嘴邊。
她低下頭,啜飲著杯中的水,隨著他細心的將水杯微微傾斜的舉動,半杯水喝了進去,直到喝夠了,她微微轉開頭,他瞬時便將水杯移開,放至一旁,將她身上的病號服的襟口微微攏了攏,手環繞在她的肩上輕輕拍撫,溫柔的動作讓她終於從之前
tang的夢裡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