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那樣的孤單更可怕。六郎,你再等一等,將來會好起來的。”
王六郎突然傷心地痛哭起來,認識了這麼多年,漁夫是第一次看見六郎流淚。“再不會有機會了!”六郎緩緩搖頭說,“我永遠也做不成|人了!從此以後,我只能一直呆在這條河裡了。”
漁夫說:“還有我呢,等我老了,活到該有的壽限,我就來替你;如果替不了,我就和你一起呆在河裡。”
4
漁夫的年紀越來越大,他老了。年老的漁伕力氣小了許多,收拾漁網的時候雙手會抖個不停,撒到河裡的網如果網的魚太多,他就拖不動。他告訴六郎,每次可以少趕幾條魚,那樣他才能把網拖上來。於是,為了打滿一筐魚,每天夜裡六郎就得多下幾次水。
他們也和過去一樣喝酒,六郎喝的多,漁夫喝的少。六郎酒量還是那麼大,喝酒的時候還是緊緊地抿住雙唇。
六郎的相貌還是那麼年青俊美,那張臉還是乾淨透明,蒼白冷漠,像新糊的窗紙一樣——六郎身上的一切都沒有變,和當初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夜裡坐在河邊時,年老的漁夫總是感覺冷,雖然他花大價錢買了一件厚厚的皮襖,可還是不停地抱怨,說在這裡喝酒,不如坐在自己家裡的熱炕上暖和舒服。漁夫說,家裡其實已經不再需要他的魚了,他每天來這裡,就是要和六郎一起喝酒。
又過去幾年,漁夫更老了,老得沒有力氣把漁網和漁筐從家裡扛到河邊,他不能再打魚了。於是漁夫想把漁網賣掉,可這條河邊已經許多年沒有人打魚,他的魚網根本賣不出去,漁夫只好把它收起來。從此以後,大河邊再沒有一個打魚人。寬闊的河邊,白天只有零星幾個人來乘渡船過河,到夜裡,只有空蕩蕩的風吹過河面。
年老的漁夫還和從前一樣每天晚上喝酒,但現在他只能在家裡喝酒。老漁夫盤腿坐在熱乎乎的火炕上,背靠著厚厚的棉被,眼前的飯桌上擺滿了下酒菜。漁夫每次拿起酒杯,就探身到炕前,像過去一樣先把酒灑到地上去。
這時候老漁夫就會想起王六郎,想起他們一起喝酒的那些年。老漁夫覺得這裡離河邊太遠了,灑到地上的酒王六郎根本享用不到。
過一段日子,老漁夫就會拿出錢來,讓子孫們買酒,告訴他們把酒拿到大河邊,灑在地上。可子孫們都覺得漁夫是老糊塗了,他們把錢全部裝進口袋裡,再回去誆騙漁夫。老漁夫明白這些,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應該去找六郎了。”老漁夫想,“六郎一天也離不開酒,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又過去幾年,漁夫更老了,老得喝不下一小口酒,可他的懷裡還揣著酒壺,壺裡灌滿了酒,時常拿出來湊到鼻子前聞一聞,再酒一些到地上。
老漁夫叮囑子孫們,等他死了以後,如果想要祭奠他,不要紙馬香燭,只要有好酒就行了。
有一天,老邁的漁夫從家裡走出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子孫們四處尋找,最後在大河裡找到了他的死屍。
漁夫是在河水裡淹死的,死的時候懷裡揣著一隻大酒壺,裡面裝滿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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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阿纖(1)
三、阿纖
1
她是高密奚姓人家的媳婦,奚家的人都叫她阿纖。
奚家是高密當地的小商戶。奚家的長子奚山在一次販貨途中偶然遇見阿纖,驚異於她清純秀美的容貌,自作主張,向阿纖的父親求婚,為自己的弟弟奚三郎聘定了她。
一個月後,阿纖走進了奚家的門,成為三郎的新娘。
做為新娘的阿纖只有十六歲,垂頭坐在一頭毛驢上,鬢髮齊整,紅襖藍褲。那時候她的父親已經死了,寡居的母親跟著她一起來到奚家。
方圓百里,阿纖算得上最美的女子了。去過濟南、到過南京或者下過杭州的人看見這位奚家的三兒媳,都說,像她這樣的相貌,在繁華的都市裡也難得一見,三郎真是有福之人。
美麗的阿纖性情溫和,處事賢惠,成婚之後和三郎恩愛異常。可惜她在奚家只住了三年。那三年也是奚家最興旺的時期,通家和睦,買賣昌隆。同樣的好日子以後再也沒有過。
成親三年後的某一天,阿纖突然不辭而別,離開三郎,帶著母親悄悄走了。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她們的下落。從此奚三郎失魂落魄,完全變了一個人,而奚家也一天天衰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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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家的衰敗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