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兒豎立向上,楊於畏讓啞巴過去用鎬頭把它們刨出來,不然,等一會兒連瑣走過那裡時會戳傷了腳。啞巴刨得非常仔細。現在他也相信連瑣快要重回人世,天仙般的連瑣可是受不了一點兒委屈的。啞巴揮舞鐵鎬,很快把土墳周圍的荊棘全部連根刨起。
太陽慢慢向西走,在楊於畏的經驗裡,夏日的黃昏來得緩慢,去得卻快。他起身整理衣衫,撣去褲子上的泥土,問啞巴自己的臉乾淨不乾淨。
“現在你也歇歇吧,”他說,指著前面的楊樹告訴啞巴,“好好看著那棵樹,連瑣說過,今天黃昏,會有兩隻青鳥落到楊樹上,那就是她還陽的時刻。一看見兩隻青鳥落到樹上,咱們就一起動手挖墳。”
楊於畏說:“記住,我說動手的時候你再動手,早了晚了都不行。挖的時候手腳一定要快。可是你也不能仗著自己有一身好力氣,就可以亂挖一氣,我叫你停下的時候你一定趕快住手,聽見了嗎?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記住了嗎?叫你停的時候,你趕快停。”
啞巴鄭重地點頭。“我自己也得小心。”楊於畏說,“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多日子,事到臨頭,千萬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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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青鳥伴著夕陽,如約而來。
楊於畏最先發現了它們。它們從西邊飛來,那裡的天空上掛著橙黃的一輪大太陽,迎著日光望過去,只能看見兩個黑色的影子,飛得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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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連瑣(5)
兩隻小鳥飛過來,徑直落到墳前的楊樹上,站在枝頭輕聲鳴叫起來。
“看啊,啞巴,就是它們!”楊於畏跳起身,指著樹梢大聲喊道。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鐵鍬迅速插進土中去。站在一旁的啞巴緊隨其後,揮舞起手裡的鐵鍬。
墳上黑色的浮土並不厚,埋在土中的棺木很快露出來,早已經朽爛了,塌陷破敗得不成形狀;潮溼的泥土和朽爛的木渣混和在一起,難分彼此,興許再一鍬下去就能觸到連瑣了。
楊於畏讓啞巴停住,自己丟下鐵鍬,蹲下身開始用雙手扒土。扒開一層,下面露出來的依然是木渣和泥土,小心把它們捧出來,下面露出的還是破碎的木渣和潮溼的黑土。
楊於畏的心慢慢涼了,一雙手卻不肯停住。“連瑣真的在下邊?是不是我想她想的太心切,把一個夢想當真了?”他說。
站在一旁的啞巴插不上手,一會兒看一看坑裡的黑土,一會兒看看楊於畏的臉。楊於畏的臉上神色焦急,極度的恐懼和熱切的期待一齊湧上心頭,他終於停住雙手,蜷縮在土坑中瑟瑟抖動,不敢再扒下去了。
頭頂上,繁密的枝葉中間傳來兩隻青鳥的啾鳴,一聲聲脆亮悅耳,好象在催促他快一些動手。楊於畏簡直要垮掉了,開口對眼前的泥土說話:“連瑣,今天正是約定的日子,我照你說的來了。剛才我也看見了你說的兩隻青鳥,它們一落上樹枝我就動手挖;如果過去的一切都是真的,現在你應該自己出來了;可是我害怕,這一層土的下面會不會還是土?我離你還有多遠?你快露出來吧!”
一邊說,楊於畏用手拂去坑底的土,連瑣回答了他——她的額頭最先從土中露出來,楊於畏再拂,她的臉和她的身體也顯現出來。
剛剛展露的那一瞬間,連瑣的臉栩栩如生。她的雙眼緊閉,彎彎的一線,如同從前在楊於畏懷中睡熟了一樣。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嶄新的,鮮明豔麗。
啞巴驚得張大了嘴巴。楊於畏驚喜交加,對著連瑣凝視片刻,俯身將手臂輕輕插入她的腦後,小心用力,一點點向上托起她,微笑著,輕輕晃動她,為她拂去鬢邊的幾塊泥土。
睡中的連瑣一動不動,雖然是在炎熱的夏季,楊於畏仍然能夠感覺到連瑣身上那股徹骨的寒氣。怎麼回事?記憶當中,連瑣雖然周身涼潤柔膩,卻沒有這股逼人的寒氣。
楊於畏充滿柔情的雙眼突然瞪圓了,他看見眼前那張充盈飽滿的麵皮正在慢慢綻開,破裂出一道道縫隙,破碎的麵皮很快皺縮了、黯淡了,眨眼之間便紛紛向下剝落,一片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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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那一頭烏黑的秀髮也迅速失去光澤,枯乾了,鬆散了,一綹綹散落到地上……一身綢衣原本是簇新的,眨眼之間便褪盡了豔麗的顏色,分解破裂,變成一縷縷朽爛的敗絮……
現在,那張嬌美鮮豔的臉變成了醜陋的一團,模糊皺縮,像華彩剝落後的一隻年代久遠的彩塑。楊於畏驚駭萬分,大聲喊叫“連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