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大不韙的話,叫人聽了心裡直氣。”靜芯接著道,“說的是‘卿是枯草命,幸得灌溉恩;今生草銜環,淚報執玉人’。”
“就這句?”
“我確認過了,就這句,那會子時候不多,紫鵑很快就進門了,那悍婦也不可能再多說什麼。”
這事兒要換賈璉,不會多想。但黛玉心思縝密敏感,再加上她與寶玉之間本就在這一見面就眼熟的前世干係,憑她多敏的心智,悟一悟,保不齊真什麼都參透了。而今她憂思過甚,病了,八成是覺得自己的命該如此,有抑鬱認命的情緒在。
“二爺,不論如何,咱們得幫幫那孩子。在揚州時,林姑父照顧過您,還有個親姑母在,倆人就黛玉一棵獨苗苗,可憐見的,若再讓這孩子出了意外,可教林姑父他們還有老太太傷心難過!”
“爹孃難過是真的,老太太……也會難過一些吧。”賈璉委婉嘆一句。
靜芯一怔,事後略琢磨了這話,有所悟。
賈璉讓靜芯再學紫鵑所講述的,問那跳窗婦人的樣貌。
“長得很美,有幾分媚,氣派與凡人不同”,這形容與他前些日子懷疑的人不謀而合。
言媒婆。
賈璉立即派人速查她。
一位身兼戶部尚書的侯爺,查個人自然簡單。少不得麻煩宮裡的一位西洋畫師出面,弄了‘尋姻緣’的圈套,引言媒婆上門。西洋畫師速寫了一副言媒婆的畫像交到賈璉手裡,賈璉確認真是警幻的時候,還真有點吃驚。而‘言媒婆’那裡,賈璉處於謹慎,絲毫沒有打草驚蛇。
知己知彼,方能勝。人家是個下凡的‘神仙’,水平到底如何還不知,賈璉得探了底,再想辦法去收拾她。
“你這樣……”賈璉交代一番靜芯,由她出面去處置那邊。而今姑娘們都大了,他不好巴巴地去林府對黛玉說教,這事兒還是靜芯辦最為妥當。
靜芯早早準備好了賈璉出行的一應事宜之後,便遞了帖子,好歹趕在賈璉臨行的前一天去見了黛玉。
黛玉自宴席之後,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賈敏察覺她不對,問她又不說,無奈地沒辦法。靜芯這一來,可解了賈敏的燃眉之急。
“你們姊妹年紀相當,能聊些知心話,再說那孩子素來喜歡你的,你問她倒比我這麼逼著她好。”賈敏目送了靜芯過去,便焦急的在房裡等待。
黛玉見了璉二嫂子來,心料她目的為何,見禮之後,就安靜的低頭,準備接受靜芯的盤問。
靜芯開始閒聊了兩句話後,在黛玉以為切入正題的時候,靜芯卻開口講了個故事,將人的姓名掩去,故事卻是真真切切的。
黛玉心思敏捷,一聽就知道靜芯所講是誰,“可是前段日子鬧出暴斃身亡的鄭侍郎?”
“正是他,但我講的可是外面人所不知的真相。”鄭緒的事兒賈璉沒瞞著靜芯,靜芯信任黛玉,也知道黛玉的口風嚴,便坦然告知她這個故事真正的結局。
黛玉嚇得不輕,半掩嘴驚訝了許久。她怎麼沒想到,這最後的結局竟是這般醜陋,鄭緒冒天下之大不韙,傷了原配,也傷了兒女,照理說他有此報應是應該的,不能怪上面那兩位手狠。
“但其實這故事精妙的不是結局。”靜芯見火候差不多了,接著道。
“那是什麼?”黛玉歪頭追問。
“你可知道給鄭緒和他小老婆牽紅線的人是誰?正是那日魯莽跳窗,與你說那渾話的人!你可能還不知道她的名諱,她就是而今在玉州響噹噹的媒人,言媒婆。”靜芯介紹完,還命人將那言媒婆的畫像展開,與了黛玉看。
黛玉睜大眼,連忙稱奇,對靜芯點頭道,“看樣子就是此人。她說那些話,叫我恍然有了前世的錯覺,我真是一株草,且有一位神君,模樣如……”黛玉紅臉,尷尬看一眼靜芯,在靜芯一再勸說下,才敢說明白,“模樣如寶玉一般……我似乎還說過他對我有灌溉之恩,我要以淚水相報的蠢話。”
“這世上哪有什麼真神仙在,就是有,估計也沒什麼大用。不然這天下過苦日子的人,都求福得福、求財得財了,還會餓死?別信那些鬼話,把自己圈進悲傷裡,不然就真太蠢了!”靜芯點一下黛玉的額頭,卻沒用力,滿眼寵溺,“這些天你娘、紫鵑他們如何勸你擔心你,你不信親孃,不信我們這些是在親近人的,卻要信外人的?我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外人三兩句卻夠你琢磨一輩子的?千萬別當她說了什麼緊要的,無非是蠱惑人心的鬼話。瞧瞧那鄭緒就是個李子,這就是她撮合的姻緣,落得什麼樣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