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村民接納自己,融入他們普通的生活,直到年夜。
每逢年夜,阿年便會露出真面目,咬死村民舐血啖肉。
她就是人們口中的“年獸”。
年夜變身對阿年來說,就像人幾天沒睡困到極限,就算再強忍睡覺的慾望,身體也自然會睡過去。對此她多少有過抗拒,但也不會真的多愧疚。十幾年前,阿年的身體獨自孕育出了後代,自那以後,她就再沒變成過年獸。她抱著兒子來到現在的村莊,沒用太久就成了親。拖油瓶不是問題,阿年看起來美貌年輕,儘管她實際上已超過百歲。
安穩日子也過了幾年,只是每到年關阿年就要睡不好覺——她知道兒子早晚要獸變。雖然他看起來只是一般的痴傻孩童,但阿年清楚得很——他不是人。
兒子阿寶八歲那年的年夜,事情終於發生了。阿年不過是不小心打了個盹,丈夫就被變成怪獸的兒子咬死,如果不是他當時體型尚小,阿年又熟悉撲殺的套路,怕是根本趕不跑他。第二天阿寶光著身子找回家時,村裡人只當他又犯傻亂跑到林子裡去來著。
阿年不知為何阿寶變成年獸後會六親不認,她自身為年獸時並非如此。也許真如那些背後笑話他的村民所說:他是沒有腦子的。
丈夫下葬的那天,阿年本打算離開這個村子,但轉念一想,自己雖有人形但模樣不老,換個地方也早晚會被人發現蹊蹺。再說她一去便出現吃人的怪物,人家也自然會趕她走,到最後一樣是東躲西藏居無定所。而阿年早已累了,那樣的活法她再也受不了。她不想放棄阿寶,紅珠也不該跟著活受罪。
紅珠雖然年幼,但人人都說她是全村最聰明懂事的孩子,甚至比起自己的丈夫,阿年覺得她更加無辜。
看著跪在丈夫墳前落淚的紅珠,阿年終究沒有走。
幾日後的正午,阿年正在忙活午飯。阿寶湊到她身邊,聞了聞鍋裡的香味,說:“娘,我餓,要吃。”
阿年整個人愣住——那是阿寶第一次規規整整跟別人說話。以前他餓的時候,只知道亂摔東西大叫大鬧。
當天半夜,阿年受直覺驅使,掘了丈夫的墳。果不其然,丈夫的屍首沒有腦子,顯然是那日被阿寶吃了。阿年喘著粗氣,全然顧不上屍臭,真正讓她腸胃翻攪的是一個想法。
身為年獸時,阿年從來只食血肉,不碰臟器。
也許……
沾滿泥土的手指撕開屍體的上衣,透過已經腐爛的傷口,阿年摸出了丈夫爬滿蛆蟲的心臟。
“他爹,我對不住你。”阿年的表情扭曲著,閉上了眼,張開了嘴。
三、阿年的年夜
自從吃了丈夫的心,阿年便真覺得自己有了不同,彷彿更知道累與餓,難過與高興。第二年村裡人對付不了獸變後的阿寶,阿年便提議以後每年年夜大家都去林子裡避難,分別藏在不同地方,以免人味太重被怪物嗅出來。自那起,每年她都早早帶著兒女躲進林子,比其他村民還早上許多。村裡人只當她因為丈夫的事嚇怕了,其實阿年是為了在暗中觀察大家的藏身之處,這對嗅覺、視覺都很靈敏的阿年來說並不困難。她先安頓好紅珠,哄她睡著,再將阿寶綁在山林深處。一切就緒,阿年便摸過去幹掉最好解決的人。祭壇建起來後下手就更容易了。阿年先挖出心,再把屍體拖到阿寶附近。她總是把腦子擺到屍體最好吃的部分,這樣阿寶獸變掙脫繩索後,便會在附近找到已經準備好的“新鮮年夜飯”,吃飽了就不會再去找別人。
十年過去。
如今的阿年已有了老態,阿寶雖然仍不如普通同齡人懂事,但也已經能跟年紀小的孩子玩在一起了。去年年夜後阿年找到睡在林子裡的阿寶時,發現祭品的屍體剩下很多,周圍有很多阿寶掙扎的痕跡,想必他變成年獸後已多少認得出人了。
本來阿年已經決定今年年夜是最後一次動手。明年起阿寶肯定能夠分辨物件,大可跑遠些去尋找其他獵物,這個村子裡不會再有人受害。
屋外的一陣響動讓阿年回過神來。
阿寶……阿寶在哪兒?紅珠呢?還等在祭壇上嗎?阿年連滾帶爬下炕,剛跑出屋便撞見院子裡的阿寶,他的五官已統統移位,身形驟變,身體不斷髮出骨骼移位的聲音,衣褲撕裂露出了逐漸覆蓋身體的紅色毛髮,口中的低吠夾雜著痛苦和憤怒。
“阿寶!”阿年見狀,立即衝過去死死抱住阿寶,她寧願阿寶在這兒吃了自己也好過他去吃掉紅珠!阿寶的獸變尚未完成,本來就在掙扎之中,幾次甩開阿年又被她衝過來摟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