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有些明白了,“這瓦片也是陶土製成……”
男子點頭:“燜燒豬頭時如果用兩片大陶瓦墊底,就可以起到當初尿壺的去腥作用。”
我拍手稱妙,一仰脖自飲了一杯:“妙!妙!孫兄不要光顧說了,這豬頭雖然略有微瑕,但仍不失為人間妙味,來,繼續吃,繼續吃!”
男子卻搖搖頭:“一塊已經足夠。吃多了,反而壞了味感。”然後他揮手招呼老闆,“給我上一碗米飯,再弄點清淡的素菜,一併打包帶走。”
我不解地看著他:“你剛才專要點燒豬頭,現在卻只吃一塊?”
男子沒有回答我的話,卻轉頭看向忙著準備飯菜的老闆,一本正經地問道:“老闆,現在揚州城裡,哪一家的豬頭燒得最好?”
“我怎敢評價同行?”老闆嘿嘿一笑,把皮球踢給了我,“這位段先生是揚州城遠近聞名的美食家,你該問他才對。”
男子衝我抬手一揖:“請先生指教!”
我連忙還了個禮:“不敢不敢。揚州城裡燒豬頭做得最好的,其實眾所周知,當然是城北的百年老字號‘同樂居’。那裡的凌二老闆,說起來還是我的好朋友呢。”
“同樂居,凌二……好!好!”男子眼中突然精光閃現,不過瞬間又收了回去,略頓片刻後,他又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吃‘同樂居’的豬頭呢?”
“凌二的豬頭雖然做得好,但他有個規矩,一天只做十個。所以要吃他做的豬頭,必須趕早排隊才行。”店老闆在一旁插話說,“如果不是這樣,我們這些小店哪還有生意呀。”
“好,好。”男子口中說好,臉上卻沒有任何愉悅的表情,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連那老頭的臭脾氣他都學去了。”
我一愣,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正想問問時,那男子卻從口袋裡摸出一封信來,對我說道:“我正要找凌二有事。既然你們是朋友,這封信就麻煩你轉交一下吧。”
說完,他把信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也不管我答應與否,起身與老闆結清了飯菜錢,竟自顧自地走了。
“真是個怪人。”老闆看著男子的背影,喃喃說道,“為什麼我看著他的時候,總覺得很不舒服呢?”
是的,我也和店老闆有同樣的感覺,而且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從進店到最後離開,這男子從來就沒有笑過。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似乎天生註定就是一個不開心的人。
我到達“同樂居”的時候,凌二正愜意地蹲在板凳上,圍著一方象棋盤和街坊殺得正酣。
每天只做十個燒豬頭,其他的時間要用來享受生活。這就是凌二的人生態度。
和以往一樣,一來到凌二身邊,我就被他那歡快的情緒感染了,情不自禁地湊到他身邊當起了“草頭軍師”。
和他燒豬頭的技術相比,凌二的棋力可差了太遠,再加上有我在一旁瞎摻和,很快就敗下陣來。
凌二一邊笑哈哈地自我解嘲,一邊從我手中接過那封信,開啟讀了起來。片刻後,他用手撓了撓頭,臉上出現尷尬的神色:“怎麼……是孫大……他回來了?”
“孫大?是什麼人?”
“是我的師兄。十年前,師父把‘同樂居’主廚的位置傳給了我,師兄一生氣,就離開了揚州。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聯絡過。”一向嘻哈無束的凌二此時也凝起了神色,應該是陷入了回憶中。
“那他又回來幹什麼?”我得知了這段典故,頓時心癢難搔,情不自禁地去窺看信上的內容。
“哎,拿去拿去。”凌二注意到我的異常,大大咧咧地把信甩給了我,“脖子快伸成長頸鹿了!”
信上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三天後攜豬頭前來拜會凌二老闆及尊師。孫大。”
“他這是要……和你比試廚藝?”我猜測道。
“那當然。師父選我為傳人,他非常不服氣,臨走時說過,總有一天他會回來,讓大家知道到底誰能夠做出最好的燒豬頭。我等了十年,這一天終於來了。”
“那你有把握贏他嗎?”我想起孫大那高深莫測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我師兄要想做成的事情,沒有誰能夠攔得住他。”凌二草草回了一句,“嘿,三天之後的事情,你想那麼多幹什麼?來,下棋,接著下棋!”
說罷,凌二一扭頭,似乎這些事也被拋在了腦後。
我苦笑了一下,這個年近不惑的人,很多時候卻仍然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