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血跡的手中已經沒有武器,斷劍在破曉時便殘破不堪再不能使用,隨手丟在了屍群之中。驀地,一絲冰涼落在他掌中。
其實他的內力已近乎耗竭,剩下的百人以他單槍匹馬不留活口實難做到,幸而,她來了。
即便不能守在他身後也沒關係,至少他微顫的指尖不再抖動,溫黁的紅色與他相背緊貼身後,她的手拉著他的手,冰冷的觸感傳到心底變成了最和煦的暖意。
“速戰速決。”清淡秀雅的女子話音甫落,滿身殺意磅礴四起,與背靠之人共同化身修羅再入征程。
這是她的宿命,逃不脫,解不開。
蒼勁修長的手用力回握,十指交纏,錯開的腕上一隻紅色鸞鳥,一隻黑色鳳凰,鸞鳳和鳴之時便是許多人往生之日。
忍了三天三夜,這一刻終於可以徹底爆發,得到華玉的示意後九河再不掩飾近乎瘋狂的興奮,最先擋在了黑紅相伴的兩道身影之前將劍塞於韋墨焰手中:“保護閣主!”
江湖本就沒什麼道義可言,你方車輪戰耗我方一人,那麼我方放手一搏再不理會約戰之事亦算不上卑鄙無恥,一人殺三百,而今連紅弦都到了,剩下的殘兵餘將有何可畏?殺吧,殺個昏天黑地,亡靈哭號。
所有堂主宿主默默圍在夏傾鸞和韋墨焰周圍,滴水不漏將二人護在中央。閣主已經創下神話,接下來的殺戮便由他們來完成吧。
“殺。”
聲音依舊清冷,卻威嚴如神。
劍鋒所指,是他的敵人,刀光所向,盡將化為枯骨。
殺,然後依舊是殺。
本已力竭的兩道身影翩若驚鴻,不知何處又得來無窮氣力,一前一後,一黑一紅,一劍一弦,如往昔,生死不離。
再不用考慮身後,有她在,定會以性命相守,而他只需勇往直前捲起劍光如浪,默契從未改變。
這些破月閣子弟從未像此刻一般沸騰高昂,為了他們無人能與之匹敵的追崇者,為了繼續創造能親眼見證的傳奇,每個人都使盡渾身解數將自己的力量發揮至完美,直到——
直到前方再無活口。
他不是說過麼,所有人,都要死。
並不算曠大的離憂谷成了血色墳場,整個武林近三分之一的精英們聚集在這裡想要除邪教、滅惡徒,結果,卻是他們葬身於此,再不見天上日月人間離合,一泊乾涸血跡一堆枯萎白骨,是他們最終的結局。
風靜,潔白冰花簌簌而落。
下雪了,一場不該降臨的大雪,湮沒了所有喧囂混亂,掩蓋起全不似真實的殺戮,離憂谷安靜得如同世外桃源。
“結束了。”甩落劍上最後一溜血珠,那片玄色終於安定。
四死全傷換得風雲色變,江山易主,江湖即將迎來破月閣一統天下。
傾鸞,馬上,馬上就可以兌現我的承諾了。
不曾放開的兩隻手浸潤在血水中仍不捨得絲毫分離,韋墨焰放下肩背的力氣向後輕靠,卻不想支撐著他殺至終結的那襲紅衣頹然委地。
“傾鸞!”手腕一轉硬是拉住倒去的女子,然而他身上何嘗不是累累傷痕,方一用勁兒便連自己也體力虛空跟著倒了下去。好在一切都已經結束,沒有人再能威脅到他或者她的性命,即便這樣破綻百出也不必擔心。
他的傷比夏傾鸞不知重了多少倍,每每有兇光襲來,他都是將自己至於鋒芒所過之處,用血肉為她抵擋傷害,當年約定的誰為誰守護已消散在風裡,後半生,被守護的人永遠是她。
那樣竭盡所有的一戰後,未逢敗績的破月閣閣主仰臥在赤色土地上,頭枕跪坐的火紅裙裳,有雙冰冷而溫柔的手靜靜擦去那張平和俊逸臉上的血跡,三千青絲被溼潤潮氣糾纏落在面旁。
“讓我看看你。”清冷的聲音有些沙啞。
纖纖細指解下白色面紗,花容依舊,淡漠澄淨,只是有些消瘦,那隻用力抬起的手在她臉上留下半道血痕。
“該死,弄髒了……”韋墨焰苦笑。
一直想像這樣安靜地看著她,輕輕碰觸令他流連的臉頰,眉角,發端,如此安逸滿足。
沒有人來打擾他們,那些一直注視著這對兒人中龍鳳的部下都明白,這一刻,對他們來說,已經等得太久太久。
第二十九章 何處浮華笙歌落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破月閣北上之行並未能一舉拿下重華門,反倒藉此機會重創其他十數門派,三日鏖戰使如今武林中三分之一精銳全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