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有許多事情不能放下。”煙絡幽幽地嘆了口氣,“我會陪他,直到他願意全身而退。”
“哥哥若輔佐睿王爺執掌玉璽,姐姐和蘇大人是否就會離開京城?”杜香凝不假思索地問道。其實,自從父親離世之後,雖然哥哥竭力護她,不曾教她沾染半點官場詭譎,可是,他最近神色憔悴是為了什麼,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想她不懂,她就不懂罷了。
煙絡側頭看她,笑得璀璨,“香凝還真是直接。”
杜香凝正色道:“姐姐為何如此做?是為了蘇大人,還是為了他?”
杜香凝口中輕輕的一個“他”字,教煙絡微微失神,片刻後,煙絡還是微笑答道:“為蘇洵,也為王爺。”
“姐姐對他當真不曾有半點喜歡?”
煙絡繼續微笑著,“喜歡?我從未否認喜歡他。”
“那姐姐為何如此傷他?”杜香凝聽見她這樣回答大感意外,不由驚訝地脫口問道。
“明知沒有未來的事,我不想他因此一再為難自己。他若恨我,對他不是更好?”煙絡淡淡一笑,寧靜的笑容彷彿天際一朵薄薄的浮雲靜靜舒展。
杜香凝沉吟半晌,側頭去看窗前淋瀝的雨水,一顆一顆打在小小的花朵上,壓得花兒折下腰去,而雨水也同時迸裂墜地。“依王爺的性子,怎會對姐姐有半點怨念?”
他,縱使粉身碎骨,也要愛她至死吧。杜香凝思及此處,笑得有幾分悽楚。他雖從不正眼看她,每每出入杜府,也從不曾留意她半分,她卻這樣地看清了他愛著眼前女子的心,那顆心是那麼堅持固執,同時卻又脆弱寂寞如斯,令人窒息。
愛,一定要是這樣無望地彼此仰望麼?
“香凝?”煙絡見她失神太久,笑著叫她。
杜香凝回過神來,目光恢復了幾分明豔,“教姐姐見笑了。”
煙絡搖搖頭,笑道:“我原以為你喜歡的是八親王,沒有想到竟然是他。”
杜香凝不由紅透了臉頰,“姐姐……”
煙絡輕輕牽起她的手,柔聲道:“那個人很挑的,香凝你要努力呵。”
杜香凝身形一僵,臉色黯淡地答道:“姐姐莫要取笑我。王爺不曾正眼瞧過香凝一回。”
“香凝是這樣容易放棄的人嗎?”煙絡嫣然一笑。
眼前的華服女子果然猛地抬頭,目光如炬,堅定地開了口,“怎會?”
煙絡笑著不語,拍了拍她的手。
如果不曾努力試過,以後怎麼才能不讓自己後悔?
結局有可能最悲,也有可能完美,為何要輕言放棄?
所以,對於蘇洵,她是勇敢的,對她,李希沂也是勇敢的。
原來——她和他,也並非全然不同。
許多事情也是到了後來,她才越來越明白。
雨水濛濛,透著一絲乾淨的涼意。
柳枝柔漫,此時愈加濃綠欲滴。
紫色的小花仍舊燦燦爛爛地開著,淡雅的香氣在雨中不減絲毫。
煙絡忙著收拾衣物,如意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突然問道:“小姐真要搬去大人的院子?”
煙絡聽了手上動作不慢,答道:“對。”
如意笑了起來,“大人終於想開了。”
“不是大人想開了。”煙絡秀氣的眉毛微微一蹙。
如意不明白,繼續道:“那大人為何請小姐搬去清歡樓?”
煙絡笑了笑,不答話。那樣固執的蘇洵,此時的妥協是緣於什麼,她其實很清楚。她雖然未曾將內心的擔憂寫在臉上,卻絲毫不妨礙他對自己身體變化的瞭若指掌。對她,他總是如從前一般寵溺地笑著,溫柔地笑著,彷彿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但那張教她留戀的臉頰,卻急遽地黯淡了下去。
如意見煙絡良久的失神,忍不住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煙絡一怔,微笑道:“沒什麼。如意還是留在吟風院裡等我回來。”
如意笑得燦爛,用力點了點頭,話音稚嫩卻誠摯無比,“小姐和大人都是很好的人,一定會過得很好。小姐教過如意的,如意都還記得。如意已經準備好了小姐出閣的禮物。”
煙絡望著她明亮清澈的眼睛溫和地笑著,輕輕頷首。
他尚且有許多事情不能放下。所以,我會陪他,直到他願意全身而退——這是她對杜香凝說過的話,也是她下定了的決心。
生死相隨,愛不過就是這樣簡單。
窗外細雨濛濛,春末時節卻仍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