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縝見狀,躬身施禮,邁步而出。
煙絡閃到一旁,避開他旋風一般氣勢凌厲的身子,偷偷吐了吐舌頭,心道:玩兒命的死忠派。
榻上溫和的男子卻輕輕地笑著,只是在只剩下他與她二人的時候,他的笑容淡了許多。
煙絡遙遙看著他一臉不再堅持的笑意,也不言語。有什麼好說的?她也不知道啊!
忽然,聽見他淡淡地開了口,語氣平穩得沒有一絲波折,他問:“施姑娘為何離開……御史府?”說罷,他側頭靜靜地看她,很有耐心地等她的回答。
兩人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決計不近,那樣的距離只夠依稀認出他臉上的神情,剛好聽清他低微的話語。
煙絡定睛看他,又扭頭去看門前璀璨的陽光和地上斑駁的光與影,不自在地雙臂微緊,緩緩道:“天上天下,我愛去哪裡自然就去哪裡。”她怎能告訴他,她是被穆總管掃地出門的?太丟臉了!
煙絡偷偷看他,卻見他輕巧地笑,淡淡的神情叫人倒不侷促,他並不戳穿她的難堪,含笑溫柔地頷首表示瞭解。
眼前的他神情是那樣的舒服,煙絡一直以為,舒服二字是對男人或女人最高的評價。
那樣舒服的男子卻非常非常溫柔地開了口,話彷彿不是在對她講,因為他的眼神穿過她看到了迷茫的遠方,自顧自低低地吟道:“青山元不動,白雲自去來。”
煙絡小心翼翼地在心裡重複他溫柔的話語——青山元不動,白雲自去來,青山元不動,白雲自去來……
心裡有莫名奇妙的悸動,卻是一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詭異。
為何她一遇見他,就止不住泛起這樣的念頭?
在她看來,詭異這兩個字實在算不上什麼好字眼,卻被頻頻用來形容她與他之間的感覺。究竟是她有問題?還是他?煙絡微微皺眉,晶瑩的眸子裡透著濃濃的疑惑。
誰是青山,亙古佇立原地守候不動,誰又是白雲,經年飄忽不定影蹤難測?
誰會若青山一般,任白雲眼前飄過?這樣的佇立是源於一貫的灑脫,還是源於執著的守候?
這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期待,還是一種詛咒?
許多年以後,煙絡才能真正明白。當時說這話的他,眼神穿過她的身體,望見的不是院子裡的春色,而是兩人糾纏不清的將來,和他不知何時興起的這樣強烈而執著的守候。
青山元不動,白雲自去來……
修竹廳。
精緻的烏木幾。
兩盞青花菊花茶碗。
霧氣氤氳的茶水裡,舒展開來的茶葉外形似瓜子,色澤翠綠,香氣清高,繞樑不絕。
那是六瓜安片,齊雲山蝙蝠洞所產,當朝貢茶。
秦縝神色凜然,正襟危坐。
青衣總管斂手而立,眉目低垂,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忽見秦縝緩緩問道:“已無旁人,林總管前來所為何事?”
林姓的青衣總管抬頭直視秦縝,語氣裡略有埋怨,“林正有要事相商,王爺為何避而不見?”
秦縝突然輕輕地笑出聲來,眼神裡閃過一絲不屑,“六親王是否又如以往一般有俗事纏身?否則依王爺的性子,何以此時惦記起四親王來?”
四爺的那個胞弟只要找上門來,多半就是在外面闖了不小的禍,求爺暗地幫忙拾掇。爺縱然好性子地幫了一次又一次,受用的人仍舊不知收斂。六王爺可曾知道,那個與他一般年紀,卻自幼宿疾纏身的哥哥,這許多年來為了他,費盡了多少心血,得罪了多少皇子權貴?沒有人生來就是堅強,就是玲瓏八面,就善於玩弄權術運籌帷幄。更何況,明明是最需要人照顧的四爺?
如意料之中,林姓總管臉色森然,冷冷道:“王爺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我來評論。”
秦縝淡淡地笑,精銳的雙眸漸漸眼神冷冽,“爺今日染了風寒,抱恙在床,因此不便見客。”
秦縝優雅地持起茶碗,淺淺呷了一小口,果然入口甘美,緩緩道:“林總管的要事就請先屈尊告訴本將軍,稍後我自會向王爺稟報。”
青衣人氣得頓足,音量不由拔高了幾分,道:“六爺已經身在大理寺啦!”
秦縝面色微變,穩住雙手,沉聲道:“什麼?”
青衣人掩飾不住地惱怒,重複喝道:“六爺已叫人送到了大理寺!”
秦縝勉強鎮定下來,穩住心神,平靜地問:“所為何事?”
林正雖不諒解四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