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從近幾年起,馮氏的力量越加強大,有獨攬大權的勢頭,朝中開始有人不滿,時常在拓拔宏耳邊進言,要他提防太后。
太后是知道的。
不但知道,而且一直在密切監視著。這次劉慈等人謀反, 很可能一開始就在太后的掌控中。太后先前稱病不出,讓他接觸朝務, 很有可能,就是一出引蛇出洞的大計。
劉慈等人謀反尚在計劃中,就被太后一網打盡,同時牽連到他。
太后真的是誤會他了嗎?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發現,不盡然是。
太后應該知道,這件事他並未參與的。
可她為何還要懲治他,讓他去反省呢?
他認真思索著太后對他的前後態度,發現她轉變的很突然,幾乎沒有任何預兆。就在年前,還是慈母,忽然一下子就變了臉。
那天她斥責質問他時,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完全被嚇到了。然而這個突然可能只是對他來說,在太后那裡,她這一次發作,可能已經醞釀很久了。
她懲治他的目的,應該不只是針對他的。
太后要教訓他,犯不著用這種傷感情的凌虐法子。她這樣做,很明顯,是在宣示威嚴。他要親政,太后不肯放權,太后透過這件事打擊他,展示自己強硬的態度。
更主要的,是做給那些大臣看。讓他們看看,這宮裡,誰才是主。太后讓他跪便跪,讓他低頭便低頭,太后可以想廢他便廢他,朝中除了穆泰等三兩位大臣求情,其餘人,是吭也沒吭一聲的。
如果太后當時決心廢掉他,朝中估計也不會有多少人出聲。
她是要讓朝臣看清楚,這個帝國有多少人在支援她。
太后不愧是太后啊。
他在鴻恩殿時,一直在想,她是誤會了他。他想跟她解釋,但又覺得想不通。他總覺得太后訊息那麼靈通,不至於如此糊塗,連這點事都搞不清楚。
她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看似無理,實則有深意。
包括太后掌政的經歷,他自己的身世。這些東西串一串,很多事情,就清晰明瞭了。原來心中模模糊糊的一些感受,也清晰明白了。
這才是太后的真面目。
他的心,彷彿浸泡進了一盆冰冷的水裡。
他閉上眼睛,扭過頭,沉沉地睡去了。
馮珂看得出來他很難受。
回到太華殿這幾天,他幾乎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她愛拓拔宏,但她的立場,是站在姑母那邊的。她知道太后為什麼要懲治拓拔宏,她希望拓拔宏能和姑母和睦相處,這樣對大家都好。但這樣的話,她不能說出來,引拓拔宏不高興。她只能假裝什麼都不懂,陪在他身邊,照顧他飲食起居。
她感覺拓拔宏對她,有點冷漠了。
她跟他說話,他答也不答,笑也不笑。
她替他更衣,手剛觸到他肩膀,他拒絕了,輕聲道:“換人來吧。”
她只得訕訕地收回手去,侍從上前去,替他更了衣。
她站在旁邊看著,他的眼神讓她感到了害怕。
他們才剛剛新婚,卻已經這麼難處了嗎?
她能嫁給他,因為她姓馮。而今關係這樣尷尬,也是因為她姓馮。
過了一日,偶爾,拓拔宏趁她不在的時候,跟左右說:“讓馮貴人回去休息吧,我這裡,不需要人伺候了。”
傍晚,他正迷夢中,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醒來時,他看見馮珂坐在他床畔,側對著他,正在垂淚。
他盯著她的側臉看了一會兒。
她長得很美。
如花似玉。
儘管他不太注意女人的長相,但是這樣偶爾留意一下,他還是承認她長得很美。非常精緻的臉蛋,眉眼烏青,瞳仁很黑,白生生的臉蛋兒,搽了薄薄一層粉,唇上胭脂淡澤。濃密的烏髮挽成時興的髮髻,鬢邊戴著石榴色絨花。濃而不膩,豔而不妖,滿是少女的新鮮乾淨。
她的相貌,跟太后有三五分的相似,只是面板狀態更年輕,眼睛更有神采,多了青春的朝氣。此時哭起來,也是楚楚可憐,充滿動人的意味。
拓拔宏一直不太注意女人,好像在這一刻,才終於成年了,他感覺到了異性的誘惑。
為什麼是這一刻呢?
很奇怪,以前從來沒關心過。
他注視著她,問道:“你哭什麼?”
馮珂背對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