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張凳子坐下，我舀起一勺藥遞到他唇邊，他眯起眼看了看，又抬頭看看我，我避開他的視線，盯著勺子裡棕色的藥水猛瞧。藥香在我們周圍瀰漫開來，帶著特有的中藥味將房裡的薰香漸漸掩蓋，空氣也越發曖昧起來。我的心越跳越快，手也開始發抖，他卻一直不吃。終於，我咬了咬唇，逼自己努力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道：“四阿哥，你還是快點把藥吃了吧，不吃不會好的。”

他側頭聽著我的話，漆黑的瞳孔看著我，仿若根本沒聽到我的話。長久的沉默後，正當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突然低下頭淡淡道：“我好不好又與你何干？”

怒火就那麼“騰”地一下從我心裡冒了出來，我的頭腦開始發熱，竟一時顧不得主僕之禮，用力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住他吼道：“你不吃藥誤了自個兒的身子事小，讓皇上和德妃娘娘、十三阿哥擔心事大！”

我怒斥完，只見四阿哥的眸子猛地一黯，我心中立刻後悔不迭。完了，他長這麼大何時被人吼過？我一個奴婢竟然對著阿哥大吼大叫！而且還是最喜怒無常的四阿哥！我真是腦子進水了。我心慌意亂地去看他，卻看四阿哥的眸子在霎時的憤怒後又恢復了平靜，神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完了，看著他的變化，我肯定會被他罵死的！

我挫敗地低下頭，等著如暴雨般的怒斥，卻好長時間沒有一點聲音！我奇怪地抬起頭，看見四阿哥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中閃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他張了張嘴，突然溫和道：“拿來。”

第六章　照顧（3）

“什麼？”我脫口而出。他的眼裡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看著我手裡的藥答：“藥。”

我驚訝地“啊”了一聲，掩起心中呼之欲出的笑意，連忙將藥遞了過去，然後猛地像記起什麼似的又將碗收了回來。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我舀起一勺遞到他唇邊。他輕輕笑了一聲，低頭喝了一口，我又舀了一勺。十分鐘後，碗裡的藥逐漸見底了。

服侍他吃完藥，我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將枕頭放下說：“四爺要不要再睡一會，時辰還早呢。”他默默地看著我做這一切，目光始終不曾從我身上離開。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他換了個姿勢，重新在床邊坐好後看著我淡然道：“我不想睡。”

“那……”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出去，“那四爺還是休息會吧，奴婢到外面候著，你有事就叫我。”

“蕙蘭。”

四阿哥的聲音在我身後波瀾不驚地響起，我回過頭，看到他眼中無法言喻的隱痛，不禁愣了愣：“四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隱痛的表情在他眼中一閃而過，他又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對我搖了搖頭：“沒事了，你去候著吧。”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走出屏風，豁然感覺身後的那道目光被切斷了，心中莫名地湧出一絲失落來。

2．

廳外很安靜，只有幾個奴才候在門內，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了。悶熱的夏風帶著一點潮溼陣陣吹在我的臉上，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我在廳裡站了一會，發現無事可做，屋內的四阿哥似乎重新睡下了，裡面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我百無聊賴，走到門外的時候。門口的幾棵參天大樹為這塊庭院前的空地擋去不少陽光，地上搖曳著少許斑駁的樹影。我站在樹下，看著越是炎熱卻越是青翠的大樹，心中漸漸有了一陣涼爽。

清涼的微風撲面而來，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回頭只見一臉溫和的十三阿哥正慢悠悠地朝這邊走來。我對他笑了笑，他亦對我回以一個如春風般的笑容。

“十三阿哥。”我迎上去，給他行了個禮。

他笑著走近，往屋裡探了探：“四哥睡覺了嗎？”我點點頭。他又看看我，“那藥吃了嗎？”

“吃了。”我繼續點頭。

他點點頭，突然伸手扣住我的肩，眼中閃過一抹我不太明白的光亮，“辛苦你了。”

我一時愣了愣，看著他溫和而和善的笑容，喃喃道：“十三爺，哪裡的話，這是應該的。”十三阿哥的眸子霎時黯了黯，手也收了回來，突然低聲問我：“能陪我走走嗎？”

“這……”我朝屋裡看去，他會意地點了下頭，朝屋內的小李子招了招手，小李子立刻跑過來。

“你在屋裡好好守著四爺，四爺要是醒來，你就馬上來通知我們，我和蕙蘭姑娘就在那邊的亭子裡。”十三阿哥順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亭子對小李子道。小李子連連點頭：“奴才知道了。”

十三阿哥朝四阿哥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