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終於在熟食店接到了雪莉的電話。雪莉還穿著晨衣,霍華德在後面小屋裡的櫃檯後面踱來踱去。
“……打了幾百年才找到你——”
“小莫在用電話。上面說什麼?慢點。”
雪莉像新聞播音員般字正腔圓地把關於科林的留言讀了一遍。沒等她讀完,霍華德就打斷了她。
“你複製下來了嗎?”
“什麼?”她問。
“你是對著螢幕讀的嗎?它還在網站上面嗎?你把它刪掉了嗎?”
“我正在處理,”雪莉有些心慌地撒謊道,“我以為你想——”
“馬上刪掉!上帝啊,雪莉,局勢正在失控——我們不能把那種東西留在上面!”
“我只是以為你應該——”
“馬上把它刪掉!我們回家再談這件事!”霍華德吼道。
雪莉怒不可遏,他們還從來沒彼此扯著嗓子吼過呢。
6
下一次教區議會委員會議,也是巴里死後的第一次,將會是針對叢地的長期戰爭中的關鍵一役。霍華德拒絕就貝爾堂戒毒所的問題延期投票,並代表帕格鎮表達了將叢地的管轄權轉交亞維爾的意願。
於是,帕明德建議:她、科林和凱應該在會議前一晚碰個面,商量一下對策。
“帕格鎮不能單方面改變邊界,對不對?”凱說。
“的確不能,”帕明德耐心地說(凱總是暴露出新來者的無知),“但是選區議會在徵詢帕格鎮的意見,而霍華德打定主意要讓他的意見代表帕格鎮。”
這次見面是在沃爾家的起居室裡進行的,因為特莎向科林稍稍施加了壓力,讓他把另外兩個人請到她也可以傾聽的地方。特莎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葡萄酒,把一大碗薯片放在咖啡桌上,然後默默地坐在後面,聽另外三個人交談。
她感到精疲力竭、心力交瘁。針對科林的匿名指控引發了他最嚴重的急性焦慮症,嚴重到他無法去學校上班的程度。帕明德知道他的問題——是她為他開了病假單——卻仍然邀請他參加正式會議前的討論,似乎根本不在乎特莎今晚將不得不應付更多的躁狂和壓力。
“人們對於莫里森家處理問題的方式頗多微詞。”科林換上了一副高傲的語調,顯得頗有見識,有時他會用這種口氣把自己偽裝成絲毫不知恐懼和偏執為何物的樣子。“我認為他們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整個鎮子的做法已經引起了人們的不滿。在拉票的過程中,我產生了這種感覺。”
特莎恨恨地想,要是科林偶爾也能為了她調動一下偽裝的力量就好了。很久以前,特莎曾經喜歡充當他唯一的傾訴物件、儲藏他恐懼的倉庫和給予他安慰的源泉。然而,她再也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了。當天凌晨兩點到三點半,他折騰得她一直醒著,看他坐在床邊搖前搖後,聽他呻吟,哭泣,說他真希望自己死了算了,說他承受不了,說他恨不得沒有參選,說他被毀了……
特莎聽到肥仔下了樓,立刻緊張地繃直了身體。但她的兒子只是在開啟的房門外用刀一般的眼神瞪了科林一眼,便走到廚房去了。科林蜷縮在壁爐旁的皮坐墊上,膝蓋抵著前胸。
“或許邁爾斯得到那個空位子會真的激怒大家——哪怕是莫里森家的天然支持者?”凱充滿希望地問。
“我認為有可能。”科林點頭表示同意。
凱扭頭看著帕明德。
“你認為議會真的會投票強迫貝爾堂搬出去嗎?我知道人們不喜歡看到丟棄的針頭和癮君子們在街上游蕩,可戒毒所在幾英里之外……帕格鎮為什麼要在乎?”
“霍華德和奧布里沆瀣一氣。”帕明德解釋道。她的臉繃得緊緊的,眼睛下方有濃重的陰影。(畢竟,明天在集會上要與霍華德·莫里森和他那幫擁躉抗爭的人是她,而且沒有巴里站在身旁。)“選區要縮減開支。如果霍華德能把戒毒所趕出那棟租金便宜的建築,維持它繼續運營的成本就會過高,弗雷就可以說成本增加了,本著節流的原則應該終止它。接下來,弗雷會盡力將叢地重新劃歸亞維爾。”
帕明德不想繼續解釋,便拿起凱剛帶來的新檔案假裝翻看,好把自己從談話中解脫出來。
我為什麼要做這個?她問自己。
她本可以跟維克拉姆一起坐在家裡,她出門時,他正在和賈斯萬和拉什帕爾一起看電視喜劇。他們的笑聲刺傷了她。她上次大笑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到底為什麼坐在這裡,喝著噁心的溫吞葡萄酒,為一個她永遠不需要的診所和一群她看